盡管有那麼多宮人，但段溯的邊，卻是皇后和太后親自在照料。

見我和爹爹過來，太后看了我一眼，對爹爹說：“太醫說，溯兒相比昨日有好轉。”

爹爹點頭，“那就好。”

太后看起來很疲憊，沒問怎麼把事告訴我一個小孩，只是對我說：“哥哥睡著了，說話小點聲。”

我輕輕“嗯”了聲。

太后又對爹爹說：“這兒給你了，我去歇會兒。”

爹爹讓皇后也走，回去歇著，皇后沒有推辭。

寢宮里便只剩下我和爹爹，還有躺著睡的段溯。

我和爹爹坐在皇帝的龍榻邊。

爹爹探他額頭，又他在被褥里的手。

我小聲嘟囔。

“就是太累了，會生病的，他連出來玩的功夫都沒有，每日那麼累，不生病才怪。”

爹爹說：“等他病好了，你就跟他好好說說，事我和他母后都能分擔，他的確沒必要這樣累。”

我也知道，不是太后和爹爹著段溯承擔那麼多事，而是段溯自己要抗。

完全是起早貪黑，每日比牛還累，只是干的不是力活而已。

我說：“我也能分擔啊！”

爹爹我的頭，眼神里是許多我看不懂的意味，他緩慢的搖搖頭。

“不用你。”

這時，段溯開了口，“予懷可以的，王叔，他可以的。”

爹爹轉眸看他。

“醒了？”

手臂一撐要坐起，爹爹便把他扶起來。

“要不要喝水？”

段溯點了下頭。

爹爹便立刻親自去倒水。

段溯靠坐在床上，這些時日來他瘦了不，面憔悴。

他問我：“近來功課有沒有好好做？”

奇怪的，別家的孩子的功課，都被家里盯得死死的。

可偏偏太后和爹爹不管我。

有時也會問幾句，但不會多說。

只有段溯顧著我功課。

我說：“我好好做的！夫子昨日還夸我能宗耀祖呢！”

我昨日睡著了，的卷子一個字也沒寫，夫子夸我真是好樣的，給攝政王宗耀祖了。

段溯道：“是嗎，我會問夫子的。”

問唄，反正夫子是真夸我了，我沒撒謊，不怕問的。

爹爹把水端了來，放在下吹涼了，再喂他。

“你就自己養好子，旁的事別多想。”

爹爹說：“再不好轉，你的皇后也要熬病了，這些時日就沒怎麼合眼。”

段溯喝水的作一頓。

“以后這種事，就讓太醫跟皇后說朕無礙，是個胡思想的，子也弱，免得再心。”

我曾聽到爹爹說羨慕段溯和皇后的。

是爹爹對豆叔說的。

他說，很羨慕這兩個孩子，沒有虧欠沒有傷害，也不必彌補償還。年相許相知，名正言順，并肩而立。

爹爹還說，他真想重來一回。

哪怕事到如今，看似什麼都有了，看似圓滿，實則是憾。

……

爹爹留在這照顧，我也沒走，難得百無聊賴我還愿意安安靜靜的呆著。

我趴在案牘上假寐，他倆卻以為我睡著了。

爹爹說：“予懷不必擔事兒，他的功課，他不想做也就算了，不必管。”

真是我的好爹爹！

段溯說：“你怕他學識淵博了，反而滋長野心？”

爹爹說：“你們是親兄弟，我和你母后不想看到你們有反目仇的一日。”

說什麼呢？什麼意思？什麼滋長野心反目仇，我怎麼半點聽不明白？

意思是我功課做好了，要跟段溯爭搶什麼？

啊？

貪圖他起得比早，睡得比貓晚，貪圖他馬球場都沒空去了，要搶他每日看不完的奏折？

沒病吧？

段溯說：“念書是為了明事理，他怎能不好好念？再者，有野心也是好事。”

爹爹嘆息，“哪門子的好事？”

“秦始皇若無野心，何以平六國？”段溯說，“予懷既然是我兄弟，便該與我共擔這天下黎民。何況，我做皇帝，是為百姓而計，而非為了坐皇權，為何要忌憚我的弟弟？”

爹爹還是搖頭。

“我和先帝曾經也是極好的兄弟……后來不還是走到你死我亡的地步。溯兒，我和你母后，想要你們兩個都平平安安。”

段溯沉默了會兒。

“還是要好好念書，以明事理。”

爹爹無奈笑了一聲。

“好好好，聽你的。”

段溯子還在恢復的時候，坐一會兒便容易累。

他躺下來。

“王叔，我頭疼。”

爹爹便坐在床邊，雙手給他兩邊的太，指腹勻力了一圈又一圈。

段溯突然問：“王叔，你為什麼不做皇帝？”

爹爹說：“因為你母后想當太后。”

段溯原是平躺著的，翻過來，面向著他。

“王叔，宣王想見我。”

爹爹說：“你母后……是不是不允見？”

段溯點頭。

“母后大怒，質問宣王是如何知曉我患病的消息，隨后揪出了我宮中被買通的太監。”

爹爹沉默良久，最后說：“他糊涂了。”

段溯說：“王叔若是想讓我見宣王，那我便見。”

爹爹聲音變啞。

“你母后會不高興。”

“不會，”段溯說，“母后若還那麼計較，便不會讓予懷姓宴了。母后只是惱怒宣王買通我宮里人，卻也知道，宣王如今并沒有干涉什麼的意思，只是掛念我。”

一字一句我都聽得懂，卻又聽不懂。

我爺爺，掛念段溯做什麼？

他又不是我爹爹生的，他是先帝和我母后生的啊？和我爺爺有什麼關系？

段溯又說：“王叔想我去見，那我自行召宣王見我，母后不會怪你。”

爹爹聲音有些哏咽。

“溯兒，謝謝你。”

段溯搖搖頭，“跟我說什麼謝，你也算給我命，給我皇位，卻只能聽我一聲王叔。孝道我盡不了，也只能做些小事，王叔的憾一些。”

我聽得一頭霧水。

實在沒忍住，把埋在臂彎里的頭抬起來。

“爺爺為什麼非要見你？是有事要你幫忙嗎？那為什麼不爹爹做啊？”

否則為什麼只是見一面，搞得那麼復雜？好奇怪啊！

爹爹和段溯之間煽的氛圍被我打破，他們兩人好尷尬的面面相覷。

隨后爹爹問我：“你聽了多？”

我捂住。

“又是不能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