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棄覺得，自己以前的記憶都是懵懂的，他真正記事，是三歲這年第一次拜見如妃時開始的。

那是初春，針工局破天荒讓人送來新春，那裳又又暖和，上面還有漂亮的繡花。

老太監幫他穿上新裳，梳好頭發，牽著他的手去拜見他的“母妃”。

路上他看到花園的一樹梨花開了，想到二皇兄給鄭貴妃送花的景，他特意折了幾大枝梨花，那樹枝比他人都高，老太監要幫他拿他都不讓。

他半抱半拖著梨花，走進富麗堂皇的宮殿里，正上方坐著如妃，邊上站了兩三個宮太監。

看著很好看很年輕，只是那雙眼睛看過來時，讓他有點害怕。幸好只瞟了自己一眼，就低頭看手去了。那雙手上戴著尖尖的護甲，那護甲還會閃亮……

“三殿下，見到娘娘還不快點行禮？”邊上有人說道。

他連忙跪下行禮，“兒臣給母妃請安……”

“住口，誰許你母妃的？”老太監教他的話還沒說完，如妃頭也未抬地訓斥了一句。

他有點茫然，不母妃該什麼？

邊上的一個大宮說，“三殿下，您得娘娘！”

他不知所措地想看老太監，才發現老太監沒有走進來，大殿里他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他忍不住結結地辯解，“可是……阿爺說母妃……”他一直管帶他長大的老太監“阿爺”。

“阿爺？”如妃終于抬頭，這一抬頭，就看到了他放在地上的花，走到他邊上看，“你拿來的是什麼？”

“這是送給母……送給娘娘的花，我在花園折的。”夏天棄高興地站起來，抓起地上的花，才發現花瓣有點壞了，他剛想解釋這花他折下來時不是這樣的。

可一很大的力氣一下就把他手上的花給拍開。

夏天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回神時看到自己折的花掉在老遠的地方，幾個宮太監圍著站如妃，而如妃膛起伏著，指著他恨聲說道，“你這個惡鬼！竟敢拿梨花來詛咒我！那老婦想讓你來克死我？你們做夢，圣上不會忘了我的！”

“娘娘，您別生氣，仔細傷了手。”

“殿下，您還不快給娘娘請罪！”

耳邊有幾個聲音，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覺得膝蓋一痛，好像有人從背后踢了自己一下，他“咚”一下跌跪回地上。

“為皇子，不懂禮儀規矩，連話都不會說！跪到殿外去，掌十下，跪兩個時辰，長長腦子。”

然后，有人把他拖到宮殿外，按著他肩膀讓他跪在青石板上，老太監也被押著跪到他邊上。

那時天氣還有點冷，他們跪到太落山的時候，才被領到一間小院里，晚膳也沒人送來。他的臉被打腫了，一點也吃不下東西。

老太監嘆了口氣，告訴他，據說是他父皇的那個人，自從他被指給如妃教養后，再未召見過如妃。

如妃認為是他不吉，招人作法祛穢，那道士說要讓他隨佩戴符文祛穢納吉，們又不想讓人看到這符文，最后道士想法子將符文刻在一塊銅牌上，幾個宮押著，將銅牌燒紅，烙印在他背上。

可惜，這符文還是沒為“母妃”帶來好運。

眼看圣寵不再，“母妃”就越來越折騰他，很快，如妃待皇子的事被謝皇后發現了，皇后娘娘稟明圣上，將如妃打冷宮。

他又繼續跟著老太監過了些日子，然后，又被帶到一個宮室，有了第二個母妃。

第二個母妃不打他，喜歡罰他跪。要是要打了，就會讓人去打老太監，說是奴代主過。

這次，他夏天跪在太下思過，冬天跪在雪地里思過。

夏天棄不知道自己怎麼沒熱死也沒凍死，等凍傷的地方長好傷口時，“母妃”說老太監沒好好伺候他，命人杖六十。

他跪在院子里，向“母妃”磕頭，向邊的宮磕頭，向那幾個拿著棒的太監磕頭，可一點用都沒有，那些棒，還是落在那老太監上。

公公原本就病著，被打完后，拖回房里，半夜醒來時，拍了拍他的頭，“孩子，阿爺要走了。”

“阿爺，你要到哪里去？”

“你還小呢，阿爺是歲數到了。咳咳……當年……當年我比這傷重多了，都沒事。年紀大了，也好，該回去了。”

“阿爺，我跟你走，好不好？你帶我一起走。”夏天棄拉著老太監的袖，不敢大聲哭，他不懂什麼“走”，可就是知道如果不跟著，以后再也見不到老太監了。

老太監笑了一下，沒自稱奴才也沒稱呼自己是阿爺，“別哭，這宮里，就是吃人的地方，你以后就得學著自己顧好自己了。我的兒要是活著，現在孫子和外孫應該跟你一般大吧。這東西你戴著。在我家鄉，這護符。”

夏天棄拿著護符，看老太監忽然就一也不。

他瘋了一樣推著著，那人還是一不，后來有人進來把他拖開，把老太監拖走了。

原來，人死了，就是一也不了。

新分來伺候他的宮，說是命教他規矩的，總是讓他著肚子，晚上不許他睡覺讓他背書，他不識字不知道該背什麼，那宮就說他懶，加倍罰他，讓他跪在碎石子上。

第二個母妃喜歡讓他跪，跟著的兩年里，他幾乎把宮里每個犄角旮旯都跪遍了。可最難熬的，是。

沒東西吃，得狠了，他就地到找東西吃。他發現，最好的地方是他“母妃”供奉的佛堂。那張大桌子上會擺著好吃的糕點，他可以從后窗翻進去，拿一細棉線順著糕點邊切下來一小片，誰都發現不了。

有一次，他剛進去還沒來得及拿糕點，就有人進來了。

他躲在供桌底下，聽著門打開，原來是“母妃”和伺候自己的那個宮。

“母妃”抱怨說：“他怎麼還不死！謝氏那毒婦借著他刑克之名，不讓圣上再召見我。”

伺候他的宮安“母妃”不要著急，“娘娘先耐心，再等些時候，如妃就是咱們的前車之鑒。奴婢沒想到三殿下竟然這麼命，這兩年多竟然一點事都沒有。咱們再等些時候，待大家不再注意，奴婢有法子讓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什麼法子？毒藥這些不行，謝氏那毒婦若是讓太醫來看……”

“娘娘放心，奴婢聽人說拿簪子從耳朵扎進去，不引人注意。到時弄點聲響，就說三殿下是被嚇死的。他是厲鬼轉世，地府來拘回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原來只要拿簪子從耳朵扎進去，就能讓人死啊！

夏天棄趁那宮不注意，了一支簪子。

有一天，那宮罰他跪著念書時，坐著居然睡著了。

他拿出簪子，對著那宮的耳朵扎下去，那宮很快就死了。

過了些時候，他的“母妃”也死了！跟那宮一樣死法。

宮里都說這是惡鬼開始索命了，看到他都會躲著走。

沒有妃子愿意養他，皇后娘娘和鄭貴妃商量著，又找了一個。第三個“母妃”不能母妃，因為只是個嬪，大家艷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