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回國后的第一天，下了飛機就去找人安排了宋湮的后事。

那一刀子割在了宋湮的大脈上，失過多，宋湮再也沒能睜開眼睛喊溫一聲媽咪。

完一切從國外回來，溫心力瘁，臉蒼白，卻還是去了一趟郊區，公墓門口，守墓人穿著一黑的長袍，寬松的長袍被風吹起，能夠看見他長袍下枯瘦的。

過于瘦削的軀就好像是一骨架子，他上有一種森的，此時此刻正沖著溫的車子揮揮手，“我就知道你會來。”

“宋湮的后事給你，最合適了，其余人，我信不過。”

溫從車上走下來，沒有帶自己的孩子，一個人來到了墓地門口，看了一眼后面山上麻麻的墳頭，對守墓人說，“你守在這里會覺得無聊嗎？”

年輕的守墓人搖搖頭，“死人可比活人好多了。”

也是。

人心是最恐怖的。

“你知道嗎，這里還躺著另一名J。”

守墓人領著溫來前臺登記，他說，“前陣子，尉婪和楚鳶來過我這里，詢問這個J是誰，他來看過景雍。如今我知道了，J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J是江寒，是景雍。

“J也是江游。”

溫看著上面的名字，沉默很久，說了一句話。

J可以是殺手，也可以是……守護別人的正義天使。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J，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會有J的出現。

J是無法被殺死的，就如同……二十面相。

“我會繼承宋湮的意志走下去。”

溫對著守墓人說，“宋湮立了壞孩子的組織，讓這一群被命運傷害過的孩子能鼓起勇氣來凝聚力量反抗黑暗，這是我們年人都做不到的事……如今宋湮犧牲離開了，他的志就應該由我們來繼承。”

或許我們從一個小孩子長為獨當一面的大人，得到了很多，學會了很多，這一路擁有得太多了，可是回頭看的時候，你會發現，我們失去的也很多。

就比如，只有孩子才會擁有的，莽撞的，赤誠的，不計較后果的，輝勇氣。

這是他們一群大人該從孩子上學到的最深刻的道理。

人類的贊歌，是勇氣的贊歌。

國完全不像在克羅尼西亞聯邦那樣氣候溫熱，深夜冷風呼嘯而過，拍打在溫的臉上，刺得生疼，人用手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親自給宋湮挑選了一塊好地。

宋湮死在克羅尼西亞聯邦，死在溫熱的異國他鄉，這屬于他自己國家的凜冽北風，再也吹不到宋湮上了。

對著墓地瞇起眼睛，溫說，“江寒來看過景雍，說明他們是一類人，之前都有聯系。”

“是啊，我也好奇，這兩個人，居然是認識的，也許他們做壞事的時候還一起出主意呢。”

“以類聚。”

溫丟下帶著恨意的四個字，轉離開，“后續有什麼事你就聯系我，宋湮給你了。”

“放心吧，我會讓孩子安息的。”

守墓人雖然氣質森，但是又靠譜得很，先前溫找他定棺材，也是一樣靠譜又快速，他對溫搖搖手，“溫，你要站在J的對立面嗎？”

“是啊，經歷過這些，我要和J宣戰。不只是死去的景雍，還是現在被抓起來的江寒。”

溫的眸無比堅定，“活下來，繼承那些沒活下來人的意志，和這個世界所有的骯臟暗，做永遠的抗爭。”

永遠不屈于黑暗。

溫在半夜離開，回到家中的時候，發現邵京和秦若正站在家門口等，尤其是秦若，看見溫一個人風塵仆仆回來，著急地說，“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們多擔心呀！”

“我去了一趟公墓，代了些事。”

溫將行李拉進來，對秦若說，“所以才沒讓你們來機場接我，這不是夜里風大麼，我也不想你們涼。”

都從夏天到冬天了啊。

溫想，在三亞遇見宋湮的那個夏天，會記得一輩子。

那一天太奇妙了，同時發生了太多驚心魄的事，冰冷翻滾的海水，失足落海的孩，義無反顧縱一躍將小小的宋湮從死神手里搶過，也從此開啟了宋湮注定不平凡的一生。

可是同樣在那一天，在游艇上升起盛放的絢爛璀璨的煙花，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準備驚喜的秦若，空侵屏幕參加生日慶祝的段天高，還有最后的最后，被溫丟掉的那一枚，來自江游的，禮鉆戒。

所有的一切好的和驚險的事定格了永恒不朽的畫面。

宋湮，我再也回不到和你相遇的那個夏夜了。

但我永遠會記得那個夏夜的煙花。

不管我多寒冷的冬天，這一日的溫度都足夠溫暖我，不停前進。

溫回到屋子里，邵京提前開了暖氣，對著噓寒問暖，“你出國經歷這麼恐怖的事，現在子還好吧？”

“醫院里養了一陣子，好多了。”溫沖著邵京笑笑，“真好啊，回家還是看見你們在等我。”

秦若把門關上，對溫道，“孩子們已經睡了，溫，我們坐下好好聊聊吧。”

溫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邵京將熱好的牛端出來分給大家，“江游參與的事太多，估計法院判罪走流程也要一段時間，你打算去見他嗎？”

“如果有必要的話，因為有些案件我也算當事人，到時候免不了見面。”

溫出奇地冷靜，一點不像是一個人，用平淡無波的眼神掃了秦若的臉一眼，“怎麼了？”

“我們擔心你……”

秦若嘆了口氣，端起牛來喝了一口，長長舒出一口熱氣，說道，“你知道嘛，江游現在的事出來，我都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江游他……他居然會做出……”

做出如此駭人聽聞的事。

他做的事太矛盾了，罪該萬死卻又救人無數。

他到底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

他到底……

該如何來評判呢？

溫搖搖頭，“也許這才符合江游的格吧。”

秦若愣住了。

邵京在一邊就這樣看著溫，一字不發。

溫的全部決定，他都支持到底。

“你不害怕再面對江游嗎？”

說實話，秦若有點怕的，的反應也是大眾最常見的反應——知道自己的朋友突然變了殺人犯且參與了很多起案件后，正常人都會害怕。

但是溫好像一點不管江游是殺人犯還是什麼偉正的人。

說，“江游是誰，在我眼里都沒有區別。”

他就是江游。

秦若慨得說，“，你的心態越來越強大了。”

經歷過這一切的溫，已經不是普通人了，的心在被苦難打磨，打磨得已經銳利分明，又堅不可摧。

“我們也給你聯系了最好的律師。”為溫的好閨，秦若自然是要幫忙的，“到時候社會輿論又有什麼對你不利的，我們的律師會幫你出手解決這些問題。”

上前遞給溫一份文件，“還有，這個是今天下午寄過來的，明天如果你愿意的話，可能要去見江游一趟……有些案件的細節，需要你出場作證。”

溫看了一眼文件上面的通知，抿，“我會去。”

“你會原諒江游嗎。”

秦若問出了這個問題，同時也是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

現在的江游，還值得……原諒嗎？

“我原不原諒他，早就無所謂了。”

溫咧笑了笑，輕輕拍了拍秦若的腦袋，“我覺得這樣更好，江游是不可饒恕的，卻也是最不能被撼的守護者，多好。”

是非功過，后人自悟。

他永遠會被提起，永遠會被釘在罪惡的十字架上任人鞭打，而人們，也永遠會記得他為這個世界做的一切。

是神明，也是魔鬼。

“我覺得這樣就夠了。”

溫說，“這樣的江游，才是真的江游，渾濁的，復雜的，混沌的，難以分辨的，該死的，一個罪犯。”

道德絞殺他，世俗迫他，輿論通緝他，卻總有人會在滔天罵聲中，無言地為他留下，一盞回應的燈。

“我不會原諒江游的。”

溫將牛一口氣喝，溫熱的淌過的嚨，溫覺到了自己的在緩慢回暖。

“原諒他等于踐踏自己的人格和尊嚴。但是，我會正視他付出的一切。”

溫站起來，“走吧，睡個好覺，明天去監獄里，見見我的前夫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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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坐在江游面前的時候，江游還沒反應過來。

一直到溫敲了敲面前這塊明的墻壁，江游才睜開眼睛說，“啊，你怎麼來了。”

“有些案子的細節需要我錄一下口供。”

溫問江游，“你沒睡好？”

“沒有，睡太好了，現在一天睡很久，都覺健康了。”江游放松了一下脖子，對溫說，“怎麼辦，我覺我能長命百歲。”

“那好，禍害千年。”溫整理了一下手里的日記本，對江游說，“警方搜出的證里還有這個，這個是我日記本的復印版本，江游，你背著我還干了這些？”

前夫哥干壞事的時候心都不跳一下，現在被溫這樣質問，當場心狂跳，他眼神都在瞟，“不是……我當時……就是想留個復印版的，自己一個人在家能看看。”

“你是變態嗎？你閑著沒事看我日記本？”溫拍著桌板站起來，“我要指控你侵犯私！多關你幾年！”

“尼瑪，我現在都快無期徒刑了，你還指控我！”江游說，“你放我一馬吧！”

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江游隔著玻璃，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好吧。”溫說，“放你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