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蕭應決已經許久未曾這般安靜地盯著聞萱的睡看過了。

自打上一回和說開, 為兄妹之後，他每日也就陪聞萱用用飯，與走走路散散步, 順便再聽沒規沒矩地一遍又一遍喚自己“兄長”。

仔細算算，他當真已經許久沒有和聞萱這般寧靜地待在一起過了。

也不曾再在夜裏打量。

聞萱今日應當是累著了，他想。

早上起的早，被他帶去登高；午時又纏著他要他教拉弓箭；下午又去山上獵兔子；夜裏的夜宴也沒落下。

估計從前養在太師府裏，還從未有這般忙乎過。

所以如今睡的很是香甜。

蕭應決坐在自己的床榻邊上, 靜靜地描摹著眼前人的臉龐。

酡櫻, 杏眸瓊鼻。

明明依舊是這張瓷娃娃一般的臉蛋, 但是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今夜為何就這般突然的, 很想很想親親。

是因為心疼今日因自己而了委屈嗎？

還是單純想親親抱抱？

蕭應決覺著自己也分不清楚。

只是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 他甚至人都已經附在了聞萱的臉頰邊上。

他將薄點在聞萱的一側臉頰上, 猶如從前屢次三番地同自己親昵一樣。

很輕很輕的一下。

如同蜻蜓點水。

但是親完之後，蕭應決擡起, 無端卻只覺著，自己如同做了賊一般。

心跳如鼓點般奏響。

莫名的膽戰心驚。

—

翌日秋獵回程, 聞萱不複前兩日那般的活潑。

大抵是昨日當真累到了，晨起後一上馬車，便就靠在蕭應決的肩膀上，繼續睡覺。

自皇宮到白雲山，當時抵達的時候是半下午；

自白雲山回到皇宮, 晨時出發，下車的時候, 卻不過剛過午時。

聞萱路上睡了一路，回到自己的華疏宮, 還是覺著累。

到底一路顛簸的山路，再華貴的馬車，也終究不是很舒服。

一整日都迷迷瞪瞪，直到這日傍晚時分，才徹底醒過神來，覺得自己總算睡足了神。

睡飽之後，聞萱原本想要差人去請蕭應決過來用晚飯，但是忽而想起今日回程的馬車上，他說他回宮後這幾日興許都會有點忙，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他太忙了，想，那還是去看他吧。

但是就在剛打算喊龐嬤嬤來為自己挑裳的時候，龐嬤嬤便就主進來，告訴道：“貴妃娘娘脾頑劣，自回宮後，足三日，娘娘難道忘記了？”

“……”

聞萱差點還真忘了。

被足了。

那蕭應決又忙，豈不是又有可能好幾日見不到他？

剛剛才睡飽的神呢，一下子也不是那般神了。

聞萱吃飽喝足之後，又灌下了太醫院給自己送來的一大碗湯藥，思來想去閑的沒事幹，還是又躺回了自己的床榻上，趴著看話本。

是此番秋獵從自家二哥哥的營帳裏頭搜刮來的。

從前聞萱在宮外的時候，便時常貪看一些市井話本。

沒辦法，日窩在家裏實在是太無趣了，只要是能給解乏打發時間的東西，都喜歡。

但可惜，從前在家中，每回為送來話本的都是家的二哥哥，自打進了宮之後，二哥哥不方便進宮來看，這些話本，便也有許久的時日不曾接到了。

此番秋獵好不容易上了，自然不會放過，而自家二哥哥也著實是心，為一備便就是備了許多。

今日看的本子講的是一介寒門書生與世家小姐相的故事。

這本子寫的極好，辭藻簡單，卻又不失溫繾綣，很快便能夠引人勝，聽聞近來于上京城中很是風靡。

但是聞萱看看也就是看看，于話本之外，清醒地明白著，寒門書生便就是再厲害，沒有個幾代的積累，那世家小姐，也還是嫁不得的。

譬如就拿來說吧，還不算最氣的呢，但是春日裏要穿蜀錦，夏日裏要穿蟬翼紗，秋日裏要穿雲錦，冬日裏還一定要有最好的狐裘和氅，裏和寢都更是只能用最舒適的料子，稍有不妥，便是渾上下都要起疹子的。

還有一年四季都不能落下的各披風，還有每日必須要吃的藥膳，還有的珠釵，的妝面……那可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寒門書生中個榜便能滿足的。

眼下看來，嫁給蕭應決還真是家中為籌謀的最為完滿的決定，聞萱想。

至他能滿足所有想要的東西。

而且長得又俊，人又溫潤，材又極為高大實，夜裏靠在一起睡，可太有安全了。

這般想著，不免又開始思念起蕭應決了。

分明才半日不見，但是聞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開始想念他了。

但是是夜蕭應決不曾來。

聞萱自傍晚等到了亥時，他也沒來，便只能自己熄了燈，鑽進了被窩底下。

—

蕭應決是日方回到宮，便就收到了消息，說是自家母後要他過去。

但是他沒去。

自家母後喚他過去，想也不必想，便就是為了昨日秋獵的那點事。

一心偏袒著謝松翎，只會認為他如此置，是在偏心樂遙與聞萱，是對謝松翎的不公。

蕭應決不想解釋。

順便他知道，自家母後尋不到自己，必定就會去找聞萱和樂遙，所以早早便就把聞萱和樂遙也都給足在了自己的宮裏，想把們倆喊去教訓，那也不能夠。

他和大理寺卿王何正在修文殿裏待了一整個下午。

在他離宮的這段時日，京中不人都有些小作，雖然不大，但是也都需要敲打敲打。

何況昨日的事一出來，不背地裏依附于謝氏一族的人，也逐漸有些靜。

蕭應決忙來忙去，便就到了深夜。

王何正出宮去，剩下他獨自坐在修文殿裏，眼角餘瞥見了一只極為純正的兔子。

是聞萱昨日打獵回來，送給他的那只。

于昏黃的燭下，兔子仍舊玉雪潔白，眼下當也是到了休息的時辰，所以正閉眼趴著，睡的安詳。

極為自然的，蕭應決想起聞萱昨日在自己跟前說過的話——

“剛好兩只呢，我與陛下一人一只，一只養在華疏宮，一只養在修文殿，那樣陛下忙的時候，我不去打擾你，你一擡頭，見到兔子，便就能想起我了！”

他當時只覺得聞萱實在是貪心。

日日占著他這個皇帝還不夠，還要他時時刻刻都能看見，想起。

而今，蕭應決盯著這只兔籠，卻覺得聞萱實在是聰明。

他還當真想起了。

他盯著那只兔籠瞧了片刻，後知後覺，想起今夜杜伯魚似是不曾進來通報過華疏宮的消息。

剛準備勾起的角，立時又了下去。t

蕭應決終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奏折，起離開了修文殿。

—

踏著一寸又一寸的月步到華疏宮的大門時，外頭子時的更鑼，剛剛敲響。

蕭應決著黑，也不想打攪聞萱，便沒守夜的下人通報，也不曾屋裏點燈。

他只是借著屋外皎潔的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至聞萱的榻前。

這個時辰，聞萱自然是早就睡下了。

但是蕭應決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就是想來看看。

他想，他也不打攪睡覺，就過來看看這床榻外邊還有沒有自己的位置，有的話他就躺下，沒有的話，他就自己待會兒再回修文殿裏睡。

他著黑，一路躡手躡腳，便就到了聞萱的榻前。

不過起帳子看了一眼，當即勾。

不想，還真有位置。

聞萱好似已經是習慣了睡在他的裏側，所以即便是一個人睡，也不會改變太多的姿勢，子跑到外頭來。

只見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呼吸輕淺，便就如同昨日夜裏那般，寧靜的像是一尊心雕琢好的瓷娃娃，渾上下散發著一悉的淡淡藥香，惹人憐。

便就像是中了最幸運的頭彩一般，蕭應決屏息凝神，終于輕手輕腳地直接寬躺下，在聞萱的側。

帳子裏月不如外頭明亮，他躺下之後，只能稍稍偏頭，瞇著眼去打量就睡在自己側的姑娘。

也不知是習慣使然，還是什麽，蕭應決盯了聞萱兩息過後，稍做猶豫，便就在被褥之上，試著擡了擡手。

下一瞬，聞萱竟然果然便就如他所想，自己溜地鑽進了他的懷裏，乖的像是一只貓。

蕭應決不覺莞爾輕笑，想起昨日夜裏自己幹過的壞事，瞧著眼下又窩在自己懷裏的聞萱，他不俯，直接在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大抵這種事，真的就是一回生，二回。

昨夜那般心驚膽戰，但是今夜，蕭應決便可謂是如魚得水，行自如。

他了聞萱的臉頰，又稍作猶豫之後，卻又嫌不夠，緩緩地低頭，溫熱的瓣極為謹慎地在了的額間。

而後，是的眉心。

……

而後，是小巧又致的鼻梁。

……

聞萱整張臉都是糯不已的。

一路往下，蕭應決都是稍縱即逝，不敢自己放肆太多。

畢竟眼下他的心裏，他同聞萱，到底還不是真正的夫妻。

但是那兩片瓣……他當真不想嗎？

蕭應決不肯承認，但他如今，好似已經有點抑不住自己心底裏不斷滋生的了。

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而聞萱是他的人。

那就親一下，蕭應決想。

反正聞萱都已經睡著了，那他就親一下就好。

他于是靜悄悄的，又把自己的腦袋放低了一些，鼻尖挲過聞萱的鼻尖，發著聞萱的發，呼吸亦是的，只纏繞著聞萱的呼吸。

不過短短的一剎那，蕭應決便已張到手心滿是汗水。

終于，只見他鼓起勇氣低頭，飛快地往懷中人的瓣輕啄了一下。

膛鼓鼓跳，帶著陣陣聲響，便像是連心髒都要一塊兒蹦出來。

仿佛是完了一項偉大的壯舉。

蕭應決抱聞萱，後知後覺，覺著自己此刻應當笑一笑。

但是尚未等他徹底咧開角，他卻察覺到，自己懷裏有顆茸茸的腦袋，此時此刻，正在慢吞吞地不安分地擡起來。

他垂眸，只見片刻前明明還是閉著眼睛的聞萱，眼下睜著清明到不行的雙眸，正借著帳子裏的朦朧月，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

臉上似乎有紅臊。

但又好像沒有。

總之，蕭應決看不太清。

他只能聽清聞萱窩在自己的懷裏，小心翼翼，卻又滿懷期待的問題：

“還，還要再親一下，可以嗎？”

蕭應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