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咳，聞萱……”

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是眼下這種況。

龐嬤嬤走後，蕭應決終于心虛地撿起了地上的畫本，放到了聞萱的床頭，低聲細語地去喊人。

他知道，自己這回算是捅了簍子，若不把人哄好了，只怕是不行。

他先試探著了聞萱幾聲。

但是聞萱沒理他。

丟了這麽大的臉，是他喊兩聲就能把人哄好的嗎？

屋不見聞萱的回複，只有此起彼伏的哭聲，埋在松的枕頭上傳出來，滴滴的，凄凄慘慘的，聽上去，實在是怪可憐的。

“咳，聞萱……”

蕭應決最不了的，便就是聞萱的哭聲。

那聲音一陣又一陣地刺他的耳中，他不得不又放低了一些段，聲亦再度和了許多。

但是聞萱還是沒有停下來哭泣的打算，這回當真是丟臉丟大發了，盈盈淚水沾了原本幹燥的枕巾還不夠，甚至還順著潔白的脖頸，打了自己大片的襟。

越想越覺得難過，越哭越發得慘烈。

蕭應決無奈地坐在的床沿邊上，誠懇道：“聞萱，對不住，是朕錯了，朕真沒想過會是這個東西……”

話到此，他又一言難盡地瞥了眼擱在聞萱床頭的那本畫冊。

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送給的。

但是眼下這都不重要，偉岸的帝王，在這一刻，竟然也同什麽都不懂的頭小子無異，面對著自己花一般的貴妃，除了道歉，實在想不出任何更好的辦法。

“聞萱，朕同你道歉，好不好？”

蕭應決又問了一遍。

聞萱總算是肯稍微一子了，卻是扭過腦袋背對著他，還是不肯理他的意思。

蕭應決沒轍了，看著聞萱越扭離自己越遠的作，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了鞋子，也坐上了床榻。

“聞萱！”

他語重心長地盤坐在聞萱側。

許是他這回的語氣重了些，聞萱聞言，終于回過頭來，一臉梨花帶雨地看著他。

海棠經雨胭脂。

蕭應決霎時間，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又咽回了肚子裏。

他原來想說來著？

哦對，他想和聞萱好好掰扯掰扯這東西的來歷，再和說說咬了自己一口的事，最後再達到勸別哭的目的。

但是眼睜睜看著聞萱在自己面前的樣子，白裏著紅，紅裏著，臉上的淚水便猶如一朵雨後的花，在一片風雪中飽摧殘，搖搖墜，可憐不已。

蕭應決到底沒那麽殘忍。

他俯下去，心疼地了聞萱的臉蛋，只覺生生的，像塊豆腐，沾了淚水過後，尤其到不行。

他耐心地伏首到聞萱的面前，和并肩倒在松的枕頭上，再度好聲好氣道：

“聞萱，朕錯了，朕和你道歉，好不好？”

他這回語氣聽起來，好像終于是真心實意的了。

聞萱伏在悶熱的枕頭上，想要開口說話，然而很快，卻又想起那丟人的事，再度嗚咽一聲，撲進了蕭應決的懷裏，哭了起來。

蕭應決抱住，無可奈何地的後腦勺。

“平日裏見你臉皮厚的，怎麽如今還哭呢？”

“都說了陛下不要看了，都說了你不要看了！”

聞萱捶著他的膛，至今想起來當時的場面，還是恨不能找個地鑽進去。

若僅僅是和蕭應決看了也就罷了，頂多是恥幾下，可是還有龐嬤嬤，還有龐嬤嬤也在！

聞萱覺自己當是有些惱怒了。

從一開始的恥，變了對蕭應決無盡的埋怨。

蕭應決無法辯駁地承著這一切。

沒辦法，這東西還真是他要去看的。

“所以朕說朕錯了嘛，朕同你道歉。”

一輩子也沒有怎麽和人低過頭的帝王，這回幾乎是把自己所有的面子都折在了自家貴妃的跟前。

聽了他那麽多句的道歉，聞萱終于肯擡起頭，努力停下淚水去看看他。

掛滿盈盈淚珠的臉蛋，此時又又怯，甫一擡起頭來，便像是迷路的羔羊，又像是誤闖迷宮尋不到出口的兔子，蕭應決不過低頭看了一眼，便覺得自己心下寸腸，當又是了幾分。

“哭包。”

他笑了笑，兀自呢喃了一聲，果斷擡手去替拭臉頰上的淚珠。

只是或許是他最近馬場跑的勤，掌心和指腹都被韁繩磨得糙，手指剛一到聞萱的臉頰，聞萱就被刺得渾了。

似埋怨地盯著蕭應決的手。

蕭應決不覺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意識到好像是自己的問題。

但他想了想，又同聞萱面對面加了一句：“、氣。”

他的字是一個一個蹦出來的，順著溫熱的風，吹開到聞萱的臉頰上。

聞萱眼珠醞滿水霧，聽到這話，不免不滿地了眼珠子，往下垂了幾分。

然後便見了蕭應決的脖頸上，被自己咬過的那一片印記。

當時當然沒有用力地去咬蕭應決，但是淡淡的桃口脂還是在他的脖頸上留下了一些淺淺的痕跡。

像是路過林間，無意中飄落在他上的一片桃瓣。

很突然的，聞萱想起傍晚時分看過的畫本。

突然意識到，裏頭的人，有時候也就是像和蕭應決這般抱在一起的。

然後他們……然後他們……

好容易冷靜下來的思緒，登時又鑽進的腦海之中。

蕭應決取笑完聞萱之後，便找出了自己上帶的一條帕子。

剛打算開始給臉，卻驚訝地發現，聞萱的耳尖紅得不可思議。

好似比方才又滾燙了幾分。

不會是適才又跑又哭的，把子又弄壞了吧？

他趕放下帕子，先去了聞萱的額頭，是有些燙；再探的手，也有些t熱。

蕭應決慌忙間起，問聞萱是不是有何不適。

適才的確是他冒失了，明知道聞萱會跟過來，還跑那麽快。

面對著蕭應決的關心，聞萱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都想到了什麽，跟著蕭應決起，胡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攪得蕭應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難。

“朕人去請太醫！”

實在是擔心會出問題，蕭應決不再多加考慮，立馬打算喊人去找個太醫過來。

但是聞萱拉住了他的手。

自己的，自己當然最清楚，眼神胡躲閃著，低頭悶悶地道：“不必請太醫，我是，我是太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蕭應決看著逐漸埋首下去的姿態，一開始還有些不信。

但是後來隨著聞萱臉頰上的紅暈越來越明顯，還有無措的手指，他覺得，自己好像也知道了什麽。

“……”

蕭應決坐在床榻上，頭一次産生了一種比從前每一個夜晚都要難熬的、如坐針氈的覺。

“那沒事的話，朕今晚……”

他有些躊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

聞萱聽到這話，原本都快低到膝蓋上的腦袋瞬間又擡了起來。

雙眸像是醞了一場春池，縱使眼下已經沒有再哭了，但是眸中閃爍的彩，總是尋常時候難比的。

不由分說地撲過去抱住蕭應決的胳膊，眸中意味是相當明顯。

是不想要他走的意思。

之前說今晚不想留下他，只是怕被他發現自己在地看那種東西；

如今都被發現了，才不要蕭應決離開。

“那你好好躺著，不許！”

蕭應決警告。

聞萱乖順地點點頭，從前不知道蕭應決在介意什麽，如今知道了一些，當然還是知道分寸的。

蕭應決于是對稍稍放心了一些，夜裏倆人若無其事地并排躺在床榻上，是他許久未有過的自在的覺。

只是……這自在，漸漸有些不大對勁。

聞萱躺在榻上，是當真一也不敢，甚至都沒有像平時一般抱抱他的胳膊。

蕭應決平日裏習慣了著自己，或者是他抱著聞萱，眼下人就躺在自己邊，懷裏卻空落落的，他自在過後，不免覺得有些空虛。

總不能是習慣了抱著聞萱睡覺吧？

蕭應決在心底裏暗罵自己，那是你該習慣的事嗎？

但若不是習慣，恐怕也很難對他當下的心緒做出更好的解釋吧？

蕭應決無奈睜眼，悄無聲息地回頭，去看了眼聞萱。

哪想，他沒有一防備的，撞見的便是一雙與他別無二致，同樣清靈靈睡不著的眼眸。

“……”

黑暗中四目相對。

聞萱不好意思說，好像習慣了蕭應決抱著自己睡覺。

若他不在自己邊也就罷了，可他眼下，明明就躺在的床上呢。

“要不……”

蕭應決小心謹慎地開口。

聞萱立馬便挽上了他的胳膊。

那般堅實有力的，是每夜都早就習慣的。

這般舉，像是給了蕭應決一個堅定的暗號。

黑夜之中，倆人誰也沒有再多說話，只是默契地一個人稍微擡了擡胳膊，便就輕而易舉地圈了另一個人。

聞萱安心地趴在蕭應決的懷裏，一手隔著薄薄的寢，搭在他炙熱且滾燙的膛上。

一切照舊。

才終于睡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