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來時已有預想,認同道:「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蕭窈落在輿圖上的指尖自湘州劃過,落在江夏:「如今有晏游坐鎮湘州,此才不敢輕舉妄。」
如今人人皆以為,天師道叛眾糾集,是想要待到聲勢足夠,如當年那般進攻建鄴。
劫掠士族,圖謀皇位。
可他們興許只是投石問路的棋子。
謝昭正是心有顧忌,為此而來。如今見蕭窈思量得這般清楚,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莞爾道:「殿下聰慧,是臣多慮了。」
謝昭原就生得極好,形貌昳麗,笑時眉目舒展,更是令人如沐春風。
宮中婢誰得他一笑,能念念不忘惦記許久。
蕭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旁沉默傾聽的崔循先開了口,向道:「來喝些茶水,潤潤。」
蕭窈「噯」了聲,挪到他書案前。
崔循不疾不徐地斟了盞茶,骨節分明如白玉的手端起青瓷盞,親自遞到手中。
不著痕跡地,了下指尖。
蕭窈猝不及防地了下,險些沒能拿穩茶盞,有幾滴茶水濺在袖一角,在翠紗上洇開來。
蕭窈:「……」
只覺耳後發熱,沒好氣橫了崔循一眼,示意他收斂些。
崔循低笑了聲。
他與謝昭並稱雙璧,形貌出眾,實則是截然不同的。宮婢們大都避之不及,私下提及,說這位像是隆冬時節的寒冰。
而今,便如春來冰雪消融,匯山間清溪。猶帶三分涼意,格外清冽,引得人想要掬一捧。
蕭窈晃了晃神。
這種氣氛下,外人是很難坐得住的。
謝昭那雙桃花眼收斂了笑意,短暫沉默片刻後,起道:「殿下心中既有算,想來也知如何應付,我便不多言了。」
蕭窈連忙放下茶盞,客客氣氣地道了聲謝。
待到謝昭離開後,正與崔循算帳,他卻儼然一副端正模樣,從容續上了先前的話題:「湘州那邊應早做準備。知會晏將軍,令他小心防備。也須得往湘州方向調兵,以備萬一有何不測,能及時策應。」
提及正事,蕭窈一時便顧不得旁的,同他商議起來。
為了穩定會稽局勢,崔循已調了部分京口軍過去,配合裴、程兩家對付膽敢犯上作的叛賊。
京口軍本就是當年平天師道叛賊的主力,這些年由崔氏管轄,不曾懈怠荒廢,依舊是軍容整肅的銳。而匆忙聚集起來的叛賊尚未勢,又群龍無首,大都一即潰。
只是各信眾繁多,縱渺若沙蟻,也並非十天半月就能徹底掃完的。
蕭窈對著輿圖聽崔循分析局勢,待到由他引導著,逐漸梳理出頭緒來,已是暮四合。
「時辰不早,」崔循如往常一般道,「該歸家了。」
蕭窈了泛酸的脖頸,搭上崔循的手,借力起。餘瞥見袖口的茶漬,想起早些時候的形,鬆開手時不輕不重地撓了下。
「那樣不好。」蕭窈對上他詢問的目,無奈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何必還要記在心上,耿耿於懷……」
從沒吃過誰的醋,對此其實不大能理解,正想好好同崔循理論一番,卻被他一句話給噎住。
「你方才多看了謝生兩眼。」崔循似笑非笑。
蕭窈的聲音戛然而止。
下意識想要反駁,但看了眼崔循後,又忽而有些不確定起來。
之心人皆有之,也不能免俗,平日見著容貌出眾的人,的確會不自覺被吸引視線。
若不然,當初祈年殿外肩而過,恐怕也不會記得崔循。
崔循自己就是這麼得蕭窈的眼,故而對此也要格外敏些。
出了議事廳後,有侍隨行,許多話就不便再說。蕭窈往日總會同他打賭,猜今日有什麼飯食甜點,這回倒是難得沉默一路。
待到上了馬車,還沒來得及反駁,先被崔循攬了腰。
車廂中鋪著和的茵毯,蕭窈大半個子撲在崔循懷中,嗅著再悉不過的香氣,反駁道:「你胡說……」
與此同時,崔循也開口道:「你當真多看他了?」
在議事廳時,蕭窈側同謝昭說話,從他的角度實則是看不大真切的,只是不滿於的注意力過多停留在謝昭上而已。
蕭窈也是半路才想明白這點。
看著近在咫尺的崔循,抬手在他肩上了下,由衷慨道:「怎麼就沒有約束男子的戒律。」
子七出之條,便有一句「妒去」。若易地而,如崔循這般醋得毫不講理的,早就該被休棄了。
蕭窈初見他時,心中還曾有過不切實際的漫想,琢磨將來自己若如姑母那般,後院中應當養一位如他這般的樂師才行。如今再想,若他在,旁人哪還有什麼活路?
崔循錮著的手卸去力道,卻並沒挪開,依舊在纖細的腰肢上游移留,漆黑的眼眸清晰地映著的面容。
蕭窈抬手圈著他的脖頸,仰頭對視片刻後,疑道:「你不放心我嗎?」
與謝昭之間全無可能。
別說多看兩眼,便是對坐看上半日,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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