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落在紙頁上,稍頓,無奈笑道:「怎麼在看這些?」
說著,便想要從手中走。
蕭窈回過神,微微後仰避開,挑眉反問:「不能給我看嗎?」
「倒不是不能……」崔循還記得自己寫這封公文時的形,是再三斟酌後,決定對陳恩一干人等趕盡殺絕。他拿定主意要做什麼,便半點都不會容,諸多安排稱得上心狠手辣。
故而本能地不願讓蕭窈多看。
「能不能的,我也已經看完了。」蕭窈將公文攤開放在他面前,蔥白的手指點了點一,「崔循,我想聽你講『堵不如疏』的事宜。」
崔循微怔。
垂眼看過,才記起這句曾經落於紙上的慨。
蕭窈捧起茶盞,並未催促,目不轉睛看他。
「顧鴻方才說,天師道信眾是愚民,是瘋子,這話並沒錯。」崔循斟酌著,緩緩道,「但他們並非從最初便如此……」
昔年陳恩聲最高時,一呼萬應。
狂熱的信眾們如眾星拱月,自各奔赴,甚至有夫妻因嫌剛生下的嬰兒妨礙趕路,棄之於井。他們並不懼死,深信死之後,將會於極樂之地重逢,強過茍延殘地活著。
士族們對「陳恩」這個名字深惡痛絕,視其為擅弄邪、蠱人心的妖人,甚至多有避諱不願提及。
但崔循令人將其斬首,懸於城門示眾。
他比誰都清楚,那不過是個有些小聰明的尋常人。
陳恩並沒什麼移山倒海,不死不滅的本事,只是時隨著方士學過一年半載,後又混跡市井,深諳裝神弄鬼的伎倆罷了。
天師道大行其道,並非陳恩如何了得,而是時勢造就。
絕的泥濘之中滋生狂熱的信仰,亡命之徒聚於一,蟻多食象,令從來高高在上的士族摔得頭破流。
「若百姓食無憂,安居樂業,誰也不會想要以命相搏。」蕭窈極輕地嘆了口氣,回憶起方才所聽的議論,搖頭道,「所謂格殺勿論,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還易弄巧拙。」
「眼下,還沒到那一步。」
崔循頷首認同:「是。」
「沒有上來就一桿子打死的道理,堵不如疏,宜分而化之。」蕭窈稍一想,拿定主意,「我令秦彥明日上書,再議此事。」
舒了口氣,隨口提醒崔循:「喝些茶水。」
崔循抬了抬眉。
蕭窈抬手,在他下輕點了下:「有些干……」
並沒別的意思,但尚未收回的手被崔循攥住,對上他黯下的眼眸時,後知後覺出些許曖昧。
因時常勞,力不濟,崔循便不似剛親那會兒索求無度。學宮之事後又了傷,多有不便,兩人之間已經素了有段時日。
崔循倒沒說什麼。
只是薄微啟,含著的指尖,輕輕了下。
蕭窈:「……」
指尖濡的引起一陣麻,隨之蔓延全。
看著崔循那張清雋如玉的面容,既震驚於他怎麼能這樣,又不可抑制地心神為之搖,只覺當真是好看極了。
「你,」蕭窈定了定神,勉強
正經道,「……晚間再說。」
崔循低笑,明知故問道:「卿卿想說什麼?」
蕭窈瞪他一眼,不肯再多言,只從一旁的公文中又隨手取了份,漫不經心翻看著。
這上邊講的是陳恩的出經歷。
他出生在章安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農戶,遭逢災年,被賣給當地富戶為奴,後又逃離輾轉各地。曾在一方士邊當過僕役,也曾狗,混跡市井。
蕭窈起初看得心不在焉,待到翻過一頁,目落在「陳恕」這個名字上時,不自覺坐直了些。
「陳恕……」蕭窈偏過頭,向崔循問道,「我記得昔年陳示眾的幾人,是陳恩及其親信,仿佛並無此人。」
陳恩未曾娶妻生子,與他脈相連的僅有這麼一個侄子。
崔循聽到「陳恕」二字時,立時便知是誰。
「當年,我與桓大將軍兵分兩,陳恕及其所率信眾由他圍剿。」崔循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大將軍上書,逆賊悉數伏誅,陳恕溺於江中,骨無存。」
他措辭謹慎。
說的是「大將軍上書」所言,而非自己確準。
蕭窈聽出其中微妙的分別,折起公文一角,輕聲道:「時過經年,既音訊全無,便信大將軍一回吧。」
第114章
數九過後, 天氣日漸轉暖。
兩岸垂柳出芽,河水不似冬日那般冰冷刺骨,婦人們浣之餘, 也有閒心多聊上幾句。
起初不過是些家長里短的閒話。
哪知正說著, 竟傳來抑著的悲泣聲。
村子算不得大, 眾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對彼此的境況再了解不過。循聲看去, 認出抹眼淚那人是村東頭的秋娘, 再一看手中攥著的孩, 又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年前那場冬雨連綿許久, 寒迫之下, 有些老人孩子沒能撐過年節, 秋娘的子便是其中之一。
為此悲痛不已, 哭得眼都快廢了。
好不容易熬過來, 偏今日浣,見著子曾穿過的的, 又被勾起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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