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始料未及,待想明白其中曲折的關係後,輕笑了聲:「過去這麼久的舊事了,想它做什麼?」
儼然一副渾不在意的模
樣,才鬆開袖,卻被他攥住。
修長的手扣指間,十指握。
「你該怨我的。」崔循近乎嘆息。
蕭窈知繞不開此事,想了想,坦然承認:「我怨過你。」
甚至可以說,恨屋及烏怨過崔循很長一段時間。
還是後來了他許多好,過意不去,才漸漸淡忘。
「而今再想,那時確實做得多有不妥,稚衝,意氣用事。」蕭窈自我反思一番,眨了眨眼,卻又話鋒一轉,「但我並不後悔。再來一回,興許還會如此。」
「若能再來……」
蕭窈問:「如何?」
崔循顯然不擅做這等假想,結微,卻什麼話都沒能說得出來。
耳側霜雪似的泛紅。
蕭窈愈發好奇,踩上一旁的太湖石,量與他齊平,附耳催促:「你哄哄我啊。」
溫熱的呼吸拂過頸側,崔循僵了一瞬。
抬手扶著的腰,閉了閉眼,想到當初那個花團錦簇的宴廳,和那雙如星如火般倔強的眼。
清清冷冷的聲音顯得低啞,不甚稔道:「……誰令公主了委屈?」
「我為你出氣,好不好?」
第101章
又是一年除夕, 辭舊迎新。
依著往年的慣例,崔欒攜家眷自京口而來,各房齊聚, 家宴團圓。
崔翁見著常年在外的兒子, 自是高興。
再看崔欒帶回來的一雙兒, 彬彬有禮,落落大方, 心中更是欣。
只是和藹問過他們近況, 目自宴廳掃過, 瞥見獨坐的崔循後, 捋著長須的手不由一頓, 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按理說, 蕭窈此時應陪在崔循側的。
雖為皇室出的公主, 但既已嫁過來, 便為崔家婦,哪有除夕這等時節卻回宮去的道理?
但還是回去了。
崔循沒攔, 甚至還平靜地替分辯一番。
只是無論用再怎麼委婉的言辭修飾,都改變不了本質。
崔翁很是怒其不爭,險些折了自己那用慣了的釣竿。
還是老僕反覆勸,一說是重帝而今不佳,今回宮宴又有江夏王世子, 想必公主放心不下;又說年節氣實在傷和氣, 才令老爺子勉強按捺下來。
只是如今見宴上旁人妻子俱在,崔循形單影隻, 又忍不住皺眉。
崔欒打眼一看, 便知自家老父親為何不平。斟了杯酒,勸道:「琢玉既應允, 便是他們夫妻之間已經商定的事,您又何必為此介懷,累得自己心不佳。」
「豈有此理?」崔翁冷臉道,「除夕本應團聚,倒琢玉獨自在此。」
崔欒笑瞇瞇道:「父親若是心疼琢玉孤在此,不若他陪公主去……」
話音未落,便被崔翁瞪了一眼:「什麼混帳話!」
眼下已是夫綱不振,若是如此,豈非長孫了贅婿?
崔欒挨了訓也沒放在心上,小兒子過去陪祖父說話,自己則端了杯酒,在崔循旁落座。
崔循未曾飲酒,見著他來,才舉杯略沾了沾。
崔欒道:「年節家宴,便是多喝些酒也無妨,隨意自在些。」
崔循搖頭:「叔父知道的,我酒量不佳。」
「便是醉了,人扶你回去歇息就是。」崔欒低聲音,意有所指道,「還是說,晚些時候你另有安排?」
說著,有意無意瞟了眼崔翁。
崔循被破心思,難得窘迫地輕咳了聲。
「無妨,無妨。叔父當年為見心上人,還去翻過牆,險些被當作竊的賊人送。」崔欒品著陳酒,毫不介意提及自己當年的糗事,慨道,「年輕人合該如此。似你從前那般老氣橫秋,才不好。」
崔循眼中浮現笑意:「多謝叔父提點。」
崔翁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用過飯,漸漸有了倦意,由老奴扶著回去歇息。各房便也陸續結伴散去。
崔循出了門,接過僕役遞來的大氅。
「馬匹已經備下。」松風恭謹道。
往常崔循出門大都乘馬車,能隔絕旁人視線,一應俱全,便宜辦公、休憩,但卻慢。
昨日蕭窈道明除夕要在宮中,又問他家宴後能否來陪自己時,崔循猶豫片刻後還是應了下來,吩咐松風備馬。
養尊優,循規蹈矩的世家公子,是不該這般行事的。
但他還是做了。
暗流涌的宮宴已然散去,蕭窈不曾回朝暉殿,而是來了城樓觀燈。
除夕雖比不得上元節那般,有各式各樣的花燈、燈樓,映得秦淮一帶如天河。但城中各也已經裝點布置上,渺茫夜之中,有燈火萬家。
崔循登樓,見著憑欄獨坐的蕭窈。
蕭窈著織金妝花紅,披狐裘。發上金釵珠玉,襯著雪紅,艷麗得不可方。回頭看他時,眼波流轉,眸中映著檐下燭火的,笑得狡黠靈。
有那麼一瞬,崔循只覺心跳仿佛都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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