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里仿佛帶著些微譏諷,卻又好似考慮得極為周到。
杯中茶湯清澈,小葉舒展,氤氳出淺淡的香氣。
崔循神只僵了一瞬,隨後緩緩道:「我娶公主。的事該我料理,縱有偏袒,亦只有回護的道理。」
他徹底挑破了這層窗紙。
相較於崔翁的震驚與憤怒,謝昭顯得十分平靜,只極輕地笑了聲:「若是未記錯,數日前,我才在此告知琢玉,請祖父為我提親。」
無論從何等角度來說,崔循這事做得都很不地道,何況兩人還算是好友。
崔循沉默片刻:「此事本不該以先來後到評判。何況……」
話說到一半,卻又說不下去。
他並不想拿自己與蕭窈的私事來堵謝昭的。
謝昭卻好似看出他想提什麼,平靜道:「昨夜不過一場意外。事急從權的無奈之舉,本已是錯,又何必錯上加錯?」
崔循神原本猶帶些許窘迫,待到聽了「錯上加錯」這句,卻又冷了下來。
「我倒不知,你何時對公主深種。」
「你若真心喜,早在王公有結親之意時,就該站出來為解圍,何故拖延至今?」崔循冷靜卻一針見道,「你所觀的,無非是聖上如何,是否值得與之同舟共濟。」
謝昭沒有義無反顧的資本與底氣。他擁有的一切都是籌謀得來的,所以總要思慮周全,才能下定決心。
婚事於他而言至關重要。
他厭惡王瀅行事,不願與之結親,卻又無法孤注一擲與重帝綁定,才會拖延至今。
謝昭微訝,片刻後笑道:「琢玉知我。無怪我與你這般投緣。」
「縱無姻親,聖上依舊會倚重你。」崔循飲了口茶,意有所指地提醒,這樁親事於謝昭而言本就不是必要。
謝昭深以為然,點了點頭,卻又話鋒一轉:「可我心儀公主。」
他為蕭窈所,自昔日學宮那一問開始。
昨日宴罷,聽徵音細細講述了宴上蕭窈如何而出,當眾為他頂撞謝夫人後,他便想,興許再不會有人如此。
至於崔循帶走蕭窈後發生什麼,謝昭並不在意。於他而言,蕭窈便
是再如何,都比王瀅之流好上百倍。
於是兜兜轉轉,事又回到原。
崔循徐徐道:「已應我。」
謝昭卻並未因此退卻,反倒舊話重提,「琢玉與公主往來,興許不知脾。急之語,如何能當真?」
崔循著杯盞的手不自覺收了些,雖不言語,但送客的意思已經寫在臉上。
到這種地步,確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謝昭起,不疾不徐平褶:「你我二人原也不必多費口舌,歸結底,只看公主心意如何。」
「琢玉是君子,想必不會催。」
第044章
蕭窈獨自在寢殿呆了大半日。
在哄走翠微後, 終於得以徹底冷靜下來,將風荷宴上之事從頭到尾思量清楚。
誰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來害?
這個問題其實並沒那麼難猜。與有仇怨到這般地步,又當真有膽量在秦淮宴下手的, 數來數去, 也就只有王氏。
只是究竟有誰參與其中, 有待商榷罷了。
當初上巳節,蕭窈曾想過清算王瀅。
但礙於與王瀅的舊怨人盡皆知, 王瀅出事, 自己總不了干係, 故而並沒手, 只是借著謝昭兌一把。
卻不料對方敢這般毫無顧忌。仿佛篤定了, 就算知道是他們做的, 也依舊無可奈何。
蕭窈用了些點心, 又青禾將昨夜境講給聽。
青禾知曉此事干係重大, 早已在心中想了不知多回,當即事無巨細地講了, 又小心翼翼道:「我初時取了回來,四下找尋時,曾撞見王九郎,見他行匆匆,頗為可疑。」
上元那夜被王暘刁難之事, 青禾記得清清楚楚, 知他行事荒唐,對此人全無半點好印象, 故而對此印象深刻。
蕭窈正喝著涼飲, 聞言,冷笑了聲。
「我對謝家別苑路徑並不悉, 遍尋不著,遇著謝司業的僕役,便向他求助。謝司業知曉後,撥了不人幫著一起找,只是依舊毫無所獲。」青禾頓了頓,聲音不自覺放輕了些,「後來,還是崔卿邊的人來遞了話,我與小六安排妥當,過去接人……」
那時正驚慌失措,嚇得都快要抹眼淚了,得了消息後鬆了口氣。
待到見著那位平素冷若冰霜、十分不好親近的崔卿抱著自家公主下船時,唯余錯愕,結結的話都說不順暢。
好在還有六安這樣沉得住的人,上前應付。
崔循親自將蕭窈抱上馬車,淡淡瞥一眼,吩咐了幾句,令他們送蕭窈回宮。
蕭窈那時睡得昏昏沉沉,對此毫無印象。斜倚著迎枕,好奇道:「他說什麼?」
「崔卿我們小心伺候,若公主仍有不適,應請及時請醫師看診;再有就是請您放心,此事他會查清,不日給您一個代。」
蕭窈「哦」了聲,對此將信將疑。
倒不認為崔循是會信口開河的人,只是此事牽扯王暘,他又能如何?有表兄弟這層關係在,脈相連,左不過就是小懲大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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