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后背彎曲，臉蒼白，雙目猩紅似。

口腔里的鐵銹味，讓他時刻保持著清醒。

他薄抿，一字一頓，艱難道：“我會……贖罪。”

沈清榮又氣又無力：“沈域，你老實告訴我，當年你到底知不知道孩子的事？”

“我不知。”似是猜到沈清榮要問什麼，他聲音低啞，“他也是我的孩子，我要是知道，怎麼會……忍心傷害他？”

“爺爺，”他紅著眼，音里藏著悲痛，“他是……我和柒柒的骨。”

沈清榮看著他。

沈域劍眉蹙，鮮緩緩從他角溢出。

可他全然不顧，依然一字一頓，鄭重地說著：“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是從和結婚開始，就期盼了很久的孩子。”

“可是……”他看著他，氣息斷續，極其虛弱，“我和一直都在錯過。這或許，就是上天對我這些年所作所為的懲罰。”

沈清榮心沉重。

他又何嘗不懂他的心痛和悔恨？

孩子的事，沈域的痛并不比小柒的輕。

可事已至此，說再多對不起，做再多，也換不回那個孩子的生命。

“小域，不管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過，后果都已經釀。”沈清榮語重心長，“這世上沒有后悔藥，你要做的，只有贖罪。”

“我知道。”他無力的垂下頭，眼淚一滴滴砸在地上，“是我一個人釀的后果，我自作自，甘愿接所有懲罰。”

“好。”沈清榮緩緩站起，“李叔！”

李叔走過來：“在。”

“杖打五十，祠堂罰跪三天，誰也不準給他送吃的。”沈清榮背過去，揮了揮袖，“帶他下去執行！”

“是。”

“不要！”高書蘭哭著哀求，“爸，小域這樣會死的！他剛從醫院回來，本承不住了，爸，求求您……原諒他這一次吧？”

“原諒他，那小柒呢？還有那個孩子，怎麼向他們代？”沈清榮語氣凌厲，“他只是點皮之苦，那個孩子可是沒了！”

沈清榮態度堅決：“沈家子孫，就該坦坦，做錯事就必須接懲罰，任何人，都不得為他求！”

“爸，可這樣會出人命的！”

“媽。”

高書蘭怔住，滿眼淚水地看向他。

沈域勾著軀，低著頭，一片死寂：“這是我應得的，你不用為我求。”

“小域……”

“李叔，帶他下去！”

李叔人進來，把沈域帶下去。

“小域！”

“書蘭！”沈培霖出聲，語氣威嚴，“孩子的事，孰輕孰重，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

沈培霖起，走過去把攙扶起來：“爸說的沒錯，這件事需要一個代，給小域一個教訓也好，讓他長長記。”

高書蘭低聲哭泣：“可我心疼。”

沈培霖把抱進懷里，輕拍后背安。

-

沈家的家規，一般不會犯太大過錯，都不會實行杖打。這些年，沈家其他人犯錯，最多也就是罰跪祠堂，很會被杖打五十。

沈域這次是最嚴重的。

可見老爺子有多生氣。

沈域面對祠堂大門，跪在庭院里，兩邊是兩名手執子傭人。

子一次一次地落在他的后背，原本淤的后背，瞬間紅一片。

二十下去，男人滿臉忍。

他繃著臉，咬凸起，強忍后背傳來的痛意，直腰板。

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雪，稀稀疏疏飄落，世界很快一片白。

鮮沿著后背蜿蜒而下，滴落在雪地里，溶于雪水里，暈染出一塊塊紅。

四十杖落下后，沈域終于承不住，嘔出一口。

“小域！”高書蘭飛奔過去，“你怎麼樣？疼不疼？”

“別打了！快去醫生！”

兩名傭人面面相覷，不敢。

沈域手撐著地，才勉強不讓自己倒下。

他一言不發，揮開高書蘭的手，慢慢地起脊背，發出的聲都藏著：“繼……繼續！”

“小域，你別這樣！”高書蘭哭喊著，“你這樣真的會死的，小域！”

“沈迦！”

沈迦走過去。

沈域紋不：“把帶走。”

沈迦深深的看著他一會兒，才彎腰把高書蘭扶起：“媽，還有十下，你這樣耽擱時間，他會更痛。”

高書蘭還是不肯走。

“最不濟，咱們總得在他死之前醫生吧？”

老爺子雖然很生氣，但還不至于真的要沈域的命。

高書蘭愣住，這才想起醫生這茬，立即起，大步往外走：“醫生！快打電話醫生！”

老爺子明令止，不讓沈域懲罰期間離開瀾庭公館半步。

高書蘭沒有辦法，只能去把醫生來瀾庭公館。

們帶著醫生回來的時候，沈域正跪在祠堂正中央，滿是，雙膝已經承不住的重量。

可即便一次次地倒下，他還是一遍遍地重新爬起來，重新跪回去。

地板上，蹭了一地的跡，目驚心。

高書蘭看到這一幕，嚇得差點暈過去。

沈迦讓江姨帶高書蘭下去休息。

“好。”以免讓高書蘭再刺激，江姨趕把攙扶出去。

沈迦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沉默跪在那里的男人。

傷口模糊，沾著服布料，需要一點點地剪開，重新理創口。

醫生有條不紊地在理傷口。

男人臉蒼白的嚇人，一直在吊著最后一口氣。

這麼大的罰，換其他人，早就倒下了，可他還是咬牙堅持著。

知道，沈域是在跟自己較勁，用這滅頂的之痛來自我懲罰。

沈迦全程都沒有出聲阻止，也沒有為他說一句話。

正如沈培霖所說，這是一條生命，孰輕孰重，除了孟言柒，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為沈域說一句話。

不管是不是無心之過。

錯了就是錯了。

沈域傷口已經理好了，但因失有點多，臉很慘白。

沈迦擔心他真的出什麼事，工作也不做，就在祠堂外面守了他一整晚。

就這樣，持續了兩天。

高書蘭知道左右不了老爺子的決定，也沒再堅持，只是默默地守著沈域，給他送水送吃，維持他的生命。

沈域一直維持同樣的跪姿兩天兩夜。

外面的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他眼睛被熬紅，布滿紅。

后背的傷口經過理，況已經有所好轉。

可他依然不愿吃東西，連水都不肯喝。

高書蘭心疼的無以復加，又不能做什麼，只能一直勸他。

“小域，夠了，你這樣，讓媽媽怎麼辦？”

沈域雙手握拳，青筋凸起，依然無于衷。

就這樣，持續了三天。

原本停止的雪，再次飄落，越來越大。

祠堂，燭閃爍，卻驅趕不掉刺骨的寒氣。

沈迦看了一眼時間。

還有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沈迦走出祠堂，正要去人送吃的過來，卻看到沈清榮正站在走廊盡頭，雙手負背，臉凝重地看著祠堂跪姿直的男人。

沈迦走過去：“爺爺。”

“他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不吃不喝。”

沈清榮收回視線：“給他送點吃的。”

沈迦一愣，面一松：“好。”

“二爺！！”祠堂突然傳來一道驚嚇聲，“不好了！二爺昏迷了！”

沈迦和沈清榮臉一變，大步走過去。

-

沈域因長時間不進食，加上負重傷和長時間穿著單薄的服在祠堂罰跪，功發起了高燒。

經過醫生一番搶救，高燒才逐漸退下去。

沈域昏迷了兩天，才徹底醒過來。

高書蘭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沈域沒有多待，拔掉針頭，就起下床，徑直回西山半島。

張姨看到他一個人回來，上還穿著病服，嚇了一跳，拿起傘迅速跑過去，打開傘撐到他頭頂。

“二爺，您怎麼突然回來了？”

沈域站在原地，抬頭著眼前佇立在雪天里的西山半島，腦海里不斷浮現孟言柒曾經在這偌大庭院里走的影。

喜歡畫畫，喜歡買很多破碎的小玩意回來，坐在庭院涼亭里，迎著風，一筆一刀，安靜細致地為把他們修復好。

修復技很厲害，小如指甲，在靈巧的手中，都能恢復如初。

但有時候的雙手也會因為到大漆太長時間，導致過敏起紅疹。

有時候嚴重到整夜睡不著覺，他只能抱著，哄一整夜。

他視線收回，最后落在那座噴水池上。

因為冬天，噴水池里噴出的水凝結冰，明冰柱懸浮在半空，從出口延水池中。

似是想到什麼，沈域推開張姨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噴水池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