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囡和晚晴進了護衛們看似松散的警戒圈,晚晴規規矩矩的曲了曲膝,垂手站到石滾側后。
顧硯掃了眼晚晴,看向李小囡,從李小囡還在著的,看到握在手里的那只小布袋。
李小囡順著顧硯的目,看了看布袋,猶豫了下,拉開口,托到顧硯面前,“炒黃豆,阿武表姐給的,香的,你嘗嘗?”
晚晴瞪著李小囡,差點兒沖上前給一掌。
這死丫頭怎麼這麼沒規矩!
顧硯斜瞥著那袋黃豆,再瞥向李小囡。
李小囡迎著顧硯從眼角斜下來的目,訕訕道:“你家肯定不缺這個……”
顧硯說不清是哼了一聲,還是嘆了口氣,手拎起那袋子炒黃豆,托在折扇上掂了掂,出兩手指,起一粒黃豆,放進里。
“香的是吧?”李小囡笑的眼睛瞇了一條線。
“太咸。”顧硯將布袋扔到李小囡懷里,轉頭吩咐石滾,“讓人去買些扛夫們喜歡的吃食,多買點兒,給那個阿武送過去,再拿十兩銀子給他,讓他收工之后,請扛夫們喝杯酒。”
石滾答應一聲,趕挑人去辦差。
“他那幾個兄弟怎麼樣了?”顧硯沒頭沒腦的問了句。
“回世子爺,都傷得重,只有兩個略輕一些,一早上就跟著他們夫妻過來了,一個坐在東南小碼頭調度,一個在那邊號棚里記扛夫工量。”王貴欠答話。
“嗯,請個好大夫,一天過去看兩趟。”顧硯吩咐了句,回過頭,看向和晚晴站到一起的李小囡。
晚晴端直站著不敢,只一眼接一眼的狠剜李小囡,可李小囡正低著頭,專心致志的挑大個兒的黃豆吃。
晚晴實在忍不住,盡量保持子不,從子底下出腳,踢李小囡的腳。
“我讓你去看看阿武媳婦在算什麼,你看好了?”顧硯看著被晚晴踢的莫名其妙的李小囡,問了句。
“在算料方。”李小囡答道。
“怎麼算的?算的是對是錯?”顧硯嘩的甩開折扇。
這小妮子這份愣頭傻腦,跟綠袖的機敏聰慧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在深淵一個在九霄之上!
“用算盤算的,你都看見了。算這料方,算法簡單得很,就是料方除上扛夫工量,對錯就看料方估的對不對,扛夫的工量應該不會錯。你看那一船,扛夫走,船空了,看樣子沒估錯。”李小囡一口氣答道。
顧硯看了看李小囡手指指向的那條船,斜瞥了眼李小囡,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顧硯又站著看了一會兒,轉往回走。
在瞭塔附近上了車,顧硯一團人騎著馬,不知道往哪兒去了,兩個長隨跟著晚晴和李小囡那輛車,將李小囡送回采蓮巷。
李小囡推開院門,李銀珠迎著撲上來,“你回來啦!你沒事吧?”
“我好好兒的,三阿姐這是怎麼了?”李小囡被三阿姐嚇了一跳。
“你剛走,我到后院澆菜,剛提了一桶水上來,前面書院街上那家裝裱鋪的伙計就來敲門,說你被人家帶走了,我嚇死,趕跑到那間茶坊,茶坊的掌柜拍著脯打保票,唉,你回來了就好了。”
李銀珠抹了把冷汗。
這半天的功夫,已經把能想到的壞事都想全了。
“我跟著那個世子去北興碼頭看卸貨去了,今天沒掙到銀子,你嘗嘗這個。”李小囡將那袋炒黃豆遞給李銀珠。
“這個香得很!我就吃過一回。”李銀珠三手指了兩三粒,放進里,“真香,給大阿姐二阿姐留點兒,還有你哥哥。”
“大阿姐要是問哪兒來的,怎麼講啊?”李小囡挑了兩粒咬著,問道。
“唉!”李銀珠擰起眉,拎起布袋掂了掂,“這麼多呢,這樣的好東西,再怎麼,也得給大阿姐二阿姐留點兒。要不……”
“李家四娘子在家嗎?”
院門被推開一條,一個慈眉善目的阿婆頭進來。
“誰?”
李小囡和李銀珠一起懵,李家四娘子是誰?
“小囡姑娘在不在?”阿婆立刻換了個稱呼。
“我是。”李小囡急忙迎過去。
有三個阿姐,可不就是李家四娘子!
“有位石爺,在小店買了一籃子蟹殼黃,吩咐送過來給小囡姑娘。”阿婆頓時一臉笑,將院門推開,提著個巨大的籃子遞過門檻。
“多謝您。”李小囡接過籃子。
“小囡姑娘客氣了。”阿婆笑應了句,帶上了院門。
“石爺?那個送蛋的?”李銀珠急忙上前,從李小囡手里接過籃子。
蟹殼黃蓬松不稱,巨大一籃子,卻不怎麼重。
“嗯。”李小囡掀起籃子上蓋著的雪白夏布,看著籃子里擺的麻麻、整整齊齊的蟹殼黃。
這麼多蟹殼黃,吃肯定吃不了,扔,三阿姐寧可把扔了,也不會扔這一大籃子蟹殼黃!
這一回瞞不過大阿姐了。
“那個爺家里得有多銅鈿哪!這麼多!十個大錢一個呢!讓我數數,一二三……”李銀珠將籃子放在桌子上,手指虛點著數起來。
李小囡坐在小竹椅上,托著腮看著蟹殼黃,愁容滿面。
該怎麼跟大阿姐講呢?
荷包里的一兩銀子只怕也要保不住了。
李銀珠流著口水,煮了薄薄的米粥,從后園摘了一大把青米莧拌好,淋上三五滴香油,又剪了一把蒜苗,切段,用鹽殺一殺,點幾滴香醋,把那一大籃子蟹殼黃直接放到桌子上,等兩位阿姐回來吃大餐。
李小囡那一兩銀子果然沒保住,只好多吃了一只蟹殼黃。
吃了飯,李金珠紡了七八棉條,站起來,和李玉珠道:“我去找大堂叔講講話,你在家看著。”
李玉珠點頭,看著李金珠出了院門,才垂下頭,接著織布。
唉,家阿囡聰明是聰明極了,可這膽子也大得嚇人。
李金珠走過兩條街,到了李文梁新置辦的宅子門口。
李文梁新置的這座宅子前后兩進,除了房屋過于破舊,別的都極好,李文梁買下來后,當天就搬到門房住著,看著人修房子,尋找鋪面和合適的生意,辦洪李兩家的親事,置辦李銀珠的嫁妝,忙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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