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便出左手來,腕間的佛珠發出細碎輕響,瞎道士驚訝道:“善人信佛?”
蕭晏道:“怎麼,你們坐經拜道,還有什麼忌諱不?”
“非也非也,”瞎道士又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只是貧道觀善人面相,不太像,許是看走眼了。”
說著,又去看他的手相,細細看了半天,滿口夸贊,無非是說前途無量,潑天富貴云云,又說他來日會遇到貴人,得其相助,平步青云。
裴言川在旁邊聽他胡謅,樂不可支地道:“你再給太——咳咳,再給這位公子瞧瞧姻緣。”
瞎道士這次竟猶豫了一下,啞火了,不是他不想夸好話,而是這位公子,他手上就沒有姻緣線啊。
好在蕭晏并沒有打算真的聽他胡吹,只收回手,淡聲道:“罷了,其實我今日請道長過來,是另有他事。”
瞎道士忙道:“善人請講。”
蕭晏看著他那恭敬順從的樣子,不知怎麼,忽然又想起另一個人來,微妙地頓了一下,才道:“祥云擁五,青鸞歸帝京,瑤池春似海——”
沒等他念完,那瞎道士大驚失,轉就想開溜,卻被徐聽風一拽領子,險些沒勒死,大聲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拱手告饒:“善人!好漢!饒我這一回!”
“寶鼎煥宸章,”蕭晏慢悠悠地念完最后一句,微笑著看他,道:“按照本朝律例,詐欺與盜竊同罪,十文以下杖二十,十文以上一貫以下,杖四十,五兩以下杖八十,徒三年,這十兩以上麼,杖殺棄市。”
他的語氣沒什麼變化,就仿佛在背書一般,最后四個字說得尤其平靜,那瞎道士卻當即面驚恐之,抖如篩糠,差點沒當即給他跪下了,哆嗦著道:“善人,是我一時糊涂,財迷了心竅,我——”
蕭晏卻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爾后慢條斯理地道:“事已至此,我倒也不是要把道長上絕路,只是想給道長提一個小小的建議。”
瞎道士這會兒家命都在對方手里頭,豈敢有不聽?急忙忙道:“善人快請講,快請講,我定然銘刻于心,斷不敢忘。”
蕭晏的指尖輕叩桌面,笑道:“道長這筆十兩銀子的生意,如今苦主正滿京師的找你,奉上重金,求道長化解劫難,我的意思也很簡單,道長盡可以多多磨礪他們。”
瞎道士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只是神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蕭晏也不同他繞彎子了,微微瞇起眸,輕聲道:“父母不慈,兒也不必一味愚孝,道長覺得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瞎道士再蠢也反應過來了,連忙答應道:“善人說的是,貧道明白您的意思。”
嗐,這說來說去,原來是要他繼續誑那一家子啊。
……
慈恩寺在京郊位置,依山而建,遠遠去,殿群氣勢恢宏,青煙裊裊,籠罩了大半個山頭,這是皇城腳下最大的寺廟了,足足有近百年的歷史,香火十分鼎盛,每逢初一十五,來此拜佛的香客絡繹不絕,車馬如龍。
廟里燒香的人多,煙火氣也旺,蕭如樂總被熏得咳嗽,兩眼淚汪汪,憋氣憋得都快背過去了,看起來十分可憐,輕羅便帶著去別玩了。
長公主帶著黎枝枝先是去了正殿,里面有不人在拜菩薩,也有僧人在念經,梵聲陣陣,間或有罄聲木魚聲,和在一,明明熱鬧,卻又著一子奇異的寧靜祥和。
黎枝枝還是頭一次來這樣的地方,仰頭著那近乎頂天立地的金佛像,垂眉斂目,一手拈花,悲憫地著跪拜的信徒,有些被震撼到了,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長公主問:“枝枝也要去拜一拜麼?”
黎枝枝有些赧然,長公主卻笑著將一炷香遞給,親自領到菩薩面前,旁邊有一對母,那兒只有八九歲,似乎是第一次拜菩薩,懵懵懂懂,母親便替整理裳,把翹的鬢角仔細平,絮絮道:“整整齊齊的,才是敬重佛祖,好了,乖囡囡,快跪下來。”
黎枝枝低頭看了看,忙把擺也理整齊了,恰在這時,一只潔白溫暖的手過來,替把散落的鬢發捋到耳后,黎枝枝一怔,正好對上長公主的目。
溫地笑了笑,語氣憐道:“不必太張了,心誠則靈,小乖乖,快拜菩薩吧。”
那一瞬間,黎枝枝的臉倏然漲紅了,殿聲音嘈嘈,卻皆不耳,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用眼角余瞧長公主,學著的模樣跪下,畢恭畢敬地雙手拈香,一不茍,生怕有一點錯。
仰頭著寶相莊嚴的菩薩,黎枝枝輕輕吸了一口氣,舉著香,許了一個很大膽的愿。
愿之所以是愿,正是因為它過于渺茫,黎枝枝從沒想過有實現的那一天,只是奢想一下罷了,畢竟除了廟里的那位金菩薩,沒人會聽見。
想,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希菩薩能給一個像長公主那般好的娘親。
作者有話說:
一更
第34章
得知長公主來, 慈恩寺的主持親自相迎,拜完前殿的菩薩,他又領著長公主一行人去了后面的佛堂, 那里也有一尊菩薩,除此之外, 還有無數燭臺,盛滿了燈油, 正徐徐燃燒著, 燈芯明亮,空氣中彌漫著一燈油特有的氣味, 無端端讓人覺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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