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嘆了一聲, 悵然道:“倘若此事真是因我之過,日后我又有何面去見列祖列宗啊!”
黎夫人向來厭煩他這不就是列祖列宗,列祖列宗,這麼多年了,初一十五上香供奉, 卻也沒見黎家的祖宗保佑你升個兒, 在戶部侍郎這個位置蹉跎度日,不上不下,得過且過,著實窩囊得很。
實在是做膩了侍郎夫人, 每每出去和那些個王妃侯夫人應酬際, 都要小心陪笑, 就連位置也要往后靠,與人閑話寒暄,要說一聲高攀,伏低做小。
想到這里,心中就充滿了不忿和怨氣,偏偏黎岑還在思量著,道:“依我看,不如就照那個道人說的,趕讓枝枝認祖歸宗,此事才好化解。”
聞言,黎夫人心里一,震驚道:“那晚兒怎麼辦?”
黎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送回去。”
“不行!”黎夫人口道:“怎麼能把晚兒送回去?老爺您瘋了麼?!那可是我養了十五年的兒!”
黎岑皺著眉看,不解道:“你怎麼回事?你是養了晚兒十幾年不假,可枝枝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怎麼能狠得下心?”
黎夫人再顧不得什麼,激道:“我再狠心,也沒有老爺您狠心,養了十幾年的兒,說送走就送走,連半點猶豫都沒有!想來您是覺得養個孩子輕而易舉,跟養一只貓兒狗兒沒有什麼區別吧?”
黎岑然大怒:“你——”
“既然如此,我就實話同老爺說吧,”黎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冷聲道:“當初那接生婆找上門來,說晚兒不是我的親生兒,我從來就沒信過!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我自己心里能不清楚?”
黎岑震驚道:“枝枝長得和你年時那般相似,你也不信?”
“天底下長得相似的人數不勝數,難道我個個都要認下?”黎夫人不為所,紅著眼眶,道:“只有老爺您信了,說黎家的骨不能流落在外,要把人接回來,我也不想和您分說,您高興就好,左右多一張,也吃不窮我們黎府,現如今您要為了那個不知來路的野種,把晚兒送走,我是一萬個不答應!”
說著,用手帕拭淚道:“在我心里,晚兒就是我的親兒,您若是要把送走,也把我一并送走好了。”
黎岑見哭起來,便覺得頭痛不已,頓足道:“糊涂啊!你這愚婦,怎麼就是說不通呢?你就沒想過萬一是你弄錯了?”
黎夫人卻掩面泣道:“這種大事,豈敢做萬一之想?那黎枝枝已在府里了,往后吃穿不愁,自是不虧待,可晚兒若是被送走,那就是天涯相隔了!”
“更何況,現如今人人都知道是我們黎府收養的表小姐,明日又改口,豈不是打自己的臉?晚兒又當如何自?”
黎岑罵道:“那還不是你出的好主意?我當初說了不要那樣做!”
黎夫人辯駁道:“可老爺后來也沒反對了呀。”
夫婦二人大吵一架,各執一詞,黎岑被哭得心煩意,負著手不住來回踱步,最后道:“且不說們誰真誰假的事,那個瞎眼道人說的話,又當如何?若他說的是真的,坐視不理,那往后豈不是要害了我們黎府?”
黎夫人知道他這是退讓了,這回沒再提黎素晚天生命之事,只順著話頭接道:“既是道長算出來的劫禍,想必一定有辦法化解,不如這樣,明日我就去尋覓那位高人,請他出手幫忙,老爺覺得如何?”
黎岑聽了,覺得此法可行,忙道:“那要趕快,別耽擱了。”
黎夫人又問:“老爺是在哪里遇到那位道長的?可知道高人道號?”
黎岑愣住,仔細回想,才道:“我是在下值回府的路上遇見的,就在朱雀街的拐角,至于道號,他卻是沒有報出來。”
真是一問三不知,黎夫人頗是無言,只得道:“我明日便著人去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找到。”
只要不把晚兒送走,萬事好說,心里自是更相信晚兒,畢竟當初是親眼看著那位高人相算的,可如今為了不與黎岑爭執,只好退讓。
……
又過了兩日,天氣開始放晴,正是四月時候,算是將將了夏,桃花大都開落了,幾場雨落之后,草木便瘋了似的條,日刮起南風來。
這天明園放了假,不必上學,黎枝枝穿上了新做的夏,淺牙的衫,合以釉藍的腰帶,勾勒出纖細的線條,讓人想起二三月間梢頭的細柳枝,著一種又青的,外面是一件遠天藍的袖衫,下擺繡著致的石竹花紋樣,十分漂亮。
玉蘭替在腰間系上一個小香包,笑著稱贊道:“小小姐穿這一可真好看。”
海棠則是擔憂地道:“小小姐,您真的要一個人去逛廟會嗎?”
“我不是一個人,”黎枝枝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還有長公主殿下。”
兩個婢皆是驚訝低呼,黎枝枝忙豎起手指,向們比了一個噓聲的姿勢,告誡道:“不許和任何人提起。”
玉蘭和海棠這才明白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搖首:“小小姐放心便是,奴婢們絕不會往外說一個字的。”
玉蘭還道:“若是說出去了,您只管打爛奴婢的。”
黎枝枝忍俊不,道:“你這張這樣會說,我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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