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夫人看向他,面上的笑意也隨之淡了幾分,道:“倒是什麼都跟你說,你們的關系幾時變得這麼要好了?”
黎行知忙補救道:“不是枝枝告訴我的,我自己猜的。”
“你還護著,”黎夫人掃了兒子一眼,道:“不過也沒事,你早晚是要知道的。”
黎行知心里微沉,道:“娘,為什麼?”
黎夫人卻道:“我這也是為了好,你瞧這京師各家的嫡出小姐,名門貴們,誰不是才貌雙全,樣樣拔尖?就你妹妹這樣的,背地里還要被人比較,分出個一二三四來,更何況黎枝枝?”
說到這里,黎夫人嘆了一口氣,道:“什麼都不懂,未經雕琢,便將捧到人前,任人評說,嚼舌子,人言可畏,到時候什麼難聽的話都有,傳到耳中,如何得了?”
說的雖然有幾分道理,卻不能讓黎行知完全信服,他試圖辯駁:“可是孩兒覺得枝枝很聰明……”
“一個鄉下長大的孩子,能有多聰明?”黎夫人打斷他的話,又道:“你今日替說話,可想過你的妹妹沒有?”
黎行知怔住:“我……”
黎夫人沒有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說,只是道:“倘若讓黎枝枝做黎府的嫡出小姐,那晚兒的真實份勢必要暴,整個京師人盡皆知,晚兒便會為一個笑話,到那時候,又該如何自?你想過沒有?”
黎行知一時間啞口無言,黎夫人搖首嘆氣道:“更何況你爹那人向來好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已經是娘想得到最好的辦法了。”
著黎行知離去的背影,黎夫人若有所思道:“行知怎麼忽然替那丫頭說?”
旁邊的婢道:“爺一向心。”
黎夫人睇了一眼,道:“怎麼,我的心就很麼?”
婢急急跪下,驚慌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夫人恕罪。”
黎夫人著帕子,慢條斯理地喝茶,道:“我也并不是要怎麼苛待,只是心里著實過不去這個坎,不知怎麼,瞧著,并不覺得親近,只當是個生人一般。”
婢不敢接話,也不在意,自顧自道:“都說親生的緣斬不斷,我倒覺得晚兒才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生那一日,有滿天金霞,把整個屋子都映得金燦燦的,周歲那日有高人批命,說晚兒是天生的命,日后要嫁帝王家,貴不可言,我的兒合該是這樣的。”
黎夫人把茶盞輕輕一放,淡淡道:“那接生婆說的話,就一定是真?只有老爺肯信罷了,左右多養一個人,吃不窮咱們黎府,但是想取代晚兒?做夢。”
至于黎枝枝長得像?天底下人有千千萬,幾個長得相似的,又有什麼稀奇?
……
主院派人送了一碟棗糕來,可真是破天荒頭一回,畢竟黎枝枝回黎府這麼久了,黎夫人從未過問的事,除了上學堂那一次。
王婆子笑著對黎枝枝道:“這棗糕是后廚剛做出來的,小小姐,您瞧,夫人心里還是念著您的。”
黎枝枝拈起一塊,確實還帶著幾分暖意,紅棗的香氣撲鼻,聞起來甜的,令人食指大,心中甚是稀奇,特意喚那送棗糕的下人過來問道:“是不是送錯地方了?”
那人答道:“沒有,奴婢聽爺吩咐的,送一碟來疏月齋。”
黎枝枝笑了笑,狀似疑道:“咦?不是主院送來的麼?”
那婢不知心中所想,老老實實道:“當時爺在,夫人讓送棗糕去紫藤苑,爺便說讓奴婢也送一碟來疏月齋。”
“原來如此,”黎枝枝將那枚棗糕放下,眉眼微彎,十分誠摯地道:“多謝你跑一趟了。”
“奴婢分之事。”
正在這時,婢海棠進來道:“小小姐,大爺來了。”
這還是黎行知第一次踏足疏月齋,他才發現這個院子竟然這麼小,一眼就能看到頭,院里的花木也沒怎麼侍弄,在墻下挨挨,長得十分隨,進了屋,里面更是冷清,柜架上空的,連個像樣的擺件都沒有,只有桌上放了一個細頸白瓷瓶,里面了兩枝桃花,勉強給這屋里添了幾分生氣。
“大公子。”
黎枝枝的聲音喚得黎行知回神,看起來十分高興,道:“大公子怎麼來了?”
那句大公子聽得黎行知頭微,不知怎麼,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只道:“我過來看看。”
黎枝枝親自給他倒了茶,又把那一碟棗糕推到他面前,欣喜地道:“來得正好,你看,夫人派人給我送點心來了,你也吃吧?”
黎行知看了看那棗糕,已經有些涼了,卻跟獻寶似的,捧著腮,眸子在燭下顯得亮晶晶的,催促道:“大公子快吃啊。”
黎行知其實已經飽了,卻不忍心失,只好拿了一塊棗糕,他不甜食,這會兒只覺得發膩,黎枝枝恍若未覺,笑盈盈地道:“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漂亮的點心呢。”
聞言,黎行知一怔,思及的世遭遇,不知怎麼的,口中甜膩膩的棗糕竟有些微的發苦,偏偏黎枝枝還在問:“好吃麼?”
黎行知艱難點頭:“好吃。”
他三兩下把棗糕吃了,對黎枝枝道:“你也吃吧。”
黎枝枝卻搖首,道:“不,都給大公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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