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九點半。

許贊按照林渺說的地點，趕到老城區商業中心的孟氏樓群。

那ABCD四棟樓，看起來朝向各不相同，樓里卻都有通道相通。

“你從停車場的電梯上來，到B座二樓。”林渺在電話里說。

整個樓群，只有這一部電梯還正常運行，而且是唯一出口，便于商戶撤走時搬運資之用，沒幾個人知道。

這是那天孟氏那個負責賣樓的留守經紀告訴的。

“你不要掛電話，我馬上到！”許贊厲聲道，一邊匆匆跑進電梯。

滿腦子只想快一點見到珍珠，哪怕明知是陷阱，也沒有選擇。

電梯停在二樓，許贊在空曠破舊的商場里飛跑，商場里只亮著幾盞昏暗的小燈，好不容易找到B座的標志。

兩棟樓之間有一小截樓梯，沒留神，一腳踩空摔下去，磕在大理石臺階上，疼到痛徹心扉。

“我到了，我兒在哪兒？！”許贊顧不上自己，心急如焚地喊。

珍珠一定嚇壞了，許贊努力忍住眼淚。

“沿著回廊往前走，右手邊拐角里有部貨梯，看見了嗎？”林渺慢悠悠地說，“走進去。”

許贊找到那部不起眼的貨梯，按開門一瘸一拐走進去：“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啊……”林渺笑起來，聲音變得斷斷續續。

貨梯的門在許贊后慢慢關閉。

“喂，喂！你把我兒藏在哪兒了！”許贊對著電話喊。

電話卻已經斷掉了。

許贊這才反應過來，駭然轉，面對的是一堵鉛的鋼鐵墻壁。

許贊借著手機的，四尋找有開門按鈕的電梯面板。

電梯門邊本來應該面板的墻壁上，只有一個禿禿的大，里面出幾凌的電線。

沒有面板，從里面就沒辦法開門，只能等著外面來人開。

什麼時候，這棟無人問津的舊樓里才能有人經過呢？

許贊抖著手指按手機，沒有信號，沒有網絡，它變一塊磚。

那房產經紀曾對林渺說，整個樓群里，只有二樓這一部貨梯，進去了就出不來，像個不風的鐵盒子，簡直可以去拍恐怖片。

“您要是租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修好，不然怕是要出人命的。”那人曾熱心地叮囑林渺。

許贊用力拍打電梯門，拼盡全力大聲喊：“有人嗎？有人嗎？救命！”

回答的只有安靜，和電梯井里細微的不可分辨的風聲。

那種安靜，像一種不懷好意的嘲笑，笑的愚蠢和盲目。

把自己送進了陷阱。還不知道兒在哪里。

許贊流著淚，靠著電梯墻壁，慢慢坐在地上。

手機最后一微，也暗下去了。

*

機場，孟遠聽見霍廷昀的話，緩緩轉過，朝貴賓候機室門口走來。

霍廷昀眼里燃起希：“孟先生！我有重要的話和您說……”

孟遠臉平靜，目有些風雨來的沉，又著他一貫的不羈：“編故事要挾我……霍爺……想靠這一招東山再起？演員找好了嗎？”

霍廷昀一時百口莫辯，低頭調出手機里許贊的大頭人像，亮到孟遠眼前。

“許贊，桐鎮人，今年三十歲，四月十二號生日。”

霍廷昀看著孟遠的臉，“現在，我可以和您說兩句話了嗎？”

孟遠卻似乎沒有聽他說話，一雙蒼老又銳利的眼睛，盯著霍廷昀的手機屏幕。

那孩秀又清亮的眼睛，矜持又略帶狡黠的笑容，簡直像是誰的重生。

而那高的鼻梁，圓潤的形狀，又和他自己如出一轍。

“媽媽許新棠，外公許清文……”

“許贊……有小名嗎？”孟遠喃喃地問。

“小名貝貝。”霍廷昀不明所以，但有問必答。

孟遠目一，手里的箱子應聲落地。

“孟先生，關于許贊我以后再和您解釋，但現在有危險，時間急，我需要您的幫助。”

孟遠似乎這才回神，眼神重新銳利起來，盯向霍廷昀，斬釘截鐵道：“你說。”

*

太西斜，時間已是下午。

貨梯里沒有一線。

手機早已經沒電了。

許贊已經在黑暗、寂靜和幽閉環境里獨自一人被困十九個小時。

膝蓋磕破了，不停滲出來，腳踝疼得越來越厲害。

最煎熬的是，并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

貨梯廂里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空氣也似乎逐漸稀薄，全都是汗水，頭發都打了。

不再拍打電梯門，要保留力，也避免年久失修的電梯墜落。

許贊中間小便了一次，用自己的針織衫把尿收集起來了。

——不知道自己還要被困多久。要留一點水源。

這很狼狽，也很惡心。

但要活下去。

外面有深的人，他們一定在找，一定在瘋狂祈禱活著……

許贊靜靜靠在電梯的角落里，蜷一團，閉著眼睛無聲無息，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已死去。

*

孟遠人打開了樓群所有的口，又請了職業搜救隊進去。

但大樓里死角太多，人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七八舌分析著，搜尋著。

他們的思路，都是預設許贊傷等死或者已經死亡。

陸行舟想要請警犬隊來幫忙，但那太興師眾，他需要先辦理一系列的審批手續。

霍廷昀用力額頭，希自己可以排除干擾，思路清晰。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怎麼睡覺。

“監控上沒看到林渺的車，而且昨晚十一點的飛機，這說明并沒有來過這里。”霍廷昀眉頭皺，理不清頭緒。

“你說誰？”孟遠一雙犀利鷹眼看向他，“林渺？梁健的老婆？”

“是，”霍廷昀抬起頭，“我們和有過節，我懷疑是報復許贊。”

“你們？還是你自己？”

孟遠惡狠狠盯他一眼，然后問邊的那個親信，“你昨天和我說，有意租樓的，是不是這個姓林的？”

親信沒見過孟先生這樣兇神惡煞的樣子，登時滿頭大汗，又趕把接待林渺那地產經紀了來。

地產經紀聽完了前因后果，愣在當場，隨即整個人哆嗦起來。

“我我我……我知道在哪兒。”

*

貨梯門開了，只需在門外輕輕一按。

線照進來。

許贊蜷在角落里。了又干的長發在臉上，襯衫凌褶皺，淺長上出跡，滿不堪。

霍廷昀沖進去，不管不顧跪在前，扶住的頭，焦急輕喊：“許贊，許贊？”

許贊慢慢睜開眼。

霍廷昀把摟進懷里，簡直喜極而泣。又飛快下外套，把懷里的人裹起來，小心翼翼抱出去。

許贊渾都沒有一力氣，窩在霍廷昀懷中，終于安心地陷一片混沌里。

所以沒看到那一路圍著他們的人群中，有一個穿戴華貴，氣質桀驁而強的老男人，竟凝著，流出那樣傷而脆弱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