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的太太也是個富家，氣又善妒，把老公看得死死的，偏偏李易還是個妻管嚴，朋友們都知道他的難，輕易不打擾他。

所以霍廷昀只是發微信，并不打電話。

李易還沒睡，很快回復語音，聲音得低低的，卻又著掩不住的興：“我靠哥們兒，你還記得我這個人啊？我還以為你都把我忘到爪哇國去了。我老婆兒子都睡著了，我看到你信息，躲衛生間里也趕給你回，夠意思吧？”

很快又來一條：“你說許什麼……許贊？好像是這名兒，孟笑晗領來的，還拿我老婆威脅我，說必須保證母子平安，不然讓我老婆跟我離婚。你說這的是不是有病啊！”

霍廷昀瞇一瞇眼睛，臉變了。

如果真的是陸行舟的孩子，按照那天在病房里孟笑晗的生氣程度，不應該再管這件事才對。

他從不發語音信息，只打字：“是孟笑晗領來的？”

“對，還說什麼仁至義盡啊，什麼他們不仁我不能不義啊，什麼最后一次幫然后就離婚全他們啥的，和我老婆一邊哭一邊念叨了半天，好像意思是那的是好閨，又和老公是真，七八糟的。還讓我們給保。”李易是個話癆，從來不打字。

霍廷昀眼里微弱的又暗下去了。

竟然真的……是陸行舟的孩子。

“你問這干嘛啊？”李易問。

霍廷昀一時沒回答，揚起手腕又干了一杯，烈酒，一直燒到心口。

燒到那些疼痛和酸楚都麻木了。

燒得人心里發狠。

李易等不到回復，急地打電話過來。

霍廷昀按斷了，他現在沒辦法說話，他額頭抵在吧臺上，眼睛泛紅，牙關咬。

李易又發過來一條：“我兒子醒了，我得去幫我媳婦兒泡，哥們你有事留言啊。”

語音短信的背景音里，是小小嬰兒的啼哭聲，還有年輕母親手忙腳的安聲。

霍廷昀此刻聽不得這樣的聲音，他的大腦里不控制地浮現許許多多的幻象——溫的、微笑的、充滿母的許贊。

都是屬于別人的許贊。

每一幀都如同鋒利的匕首，將他的心整個穿，扎個稀爛。

霍廷昀右手握拳按在吧臺上，閉上眼睛，氣息重。許久，他抬起頭，按下語音信息鍵，聲音喑啞，緩緩道：“李易，你那個醫院，除了幫人生孩子，是不是也能做流產。”

霍廷昀停頓一會兒，手指一松，發送出去。

他起，將椅子一推，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稀稀落落的客人們都驚訝地看向這個穿著黑長風的男人，他的臉那麼蒼白冰冷，毫無人氣。

霍廷昀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再一次將手機湊近邊，語氣平靜到顯得有些機械：“你幫我……把的孩子弄掉。把那個許贊的……孩子弄掉。”

他雙眼暗沉沉的，像天堂的，永遠照不進的地獄。

*

這邊廂，孟笑晗也趴在床上給許贊打電話：“我靠，許贊，我今天差點就把話說了。我去找李易兩口子，就我那開醫院的發小，說你住院的事兒，他老婆拉著我聊天，八卦肖綺寧訂了婚卻總也不結婚，我才知道，霍廷昀和李易是大學時候的室友，好兄弟！”

許贊正在擰孕婦營養劑的瓶子，聞言也一愣，停住作。

“我怕他們傳話到霍廷昀那里，趕就改了口風，說你和陸行舟是真，我送佛送到西，全你們，還要保你母子健康，讓陸行舟對我恩戴德，一輩子忘不了我，別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的，他把屎盆子扣我上哈哈哈哈……李易他老婆真信了，這下我又得被圈子里的八婆們嚼半年。”

許贊哭笑不得，孟笑晗還在得意：“出了他們家，我只有一個想法，甄嬛傳不白看吶！”

許贊陪著笑了幾聲，孟笑晗聽出有心事：“你怎麼了，擔心霍廷昀知道了又使絆子？你放寬心，李易兩口子還是仗義的，雖然八卦，底線還是有。”

許贊搖搖頭，有些出神：“那倒沒有……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種直覺……霍廷昀就算再霸道再冷，也不會沒人到那種程度……”

孟笑晗聽著許贊輕卻又莫名篤定的聲音，有些無奈地往床上一倒：“唉，你們倆……也真是，沒法說……傳說中的冤家，大概就你們這樣了。”

*

孟巡在辦公室，也接到一個電話，是李易的父親打過來的。

兒媳婦藏不住事兒，把孟笑晗的事當八卦在晚餐桌上說了，順便也敲打李易，不許出去搞。

李父想的卻是不能白白幫了這個忙，怎麼也要去孟家那里邀個功，再說小輩們胡來，家長得知，不然后面追究起來，他也難做。

“孟老弟啊，你這個侄兒心地是真好，就是太天真，人善被人欺啊，這個孩子要真是侄婿和姓許那人的，這不是讓人騎在咱脖子上拉屎？我一聽說就趕來問問你，遠兄不在國，你是不是得給笑晗拿個主意……”

辦公室的白熾燈管發出雪亮的，電腦機箱發出風扇轉的聲響，孟巡把電話在耳邊，閉著眼睛，鼻息咻咻，腮邊的都在微微抖。

竟然懷孕了。

看著那麼文靜乖巧，竟然也和別人隨便上床。

這年月的孩子，怎麼都這麼不自。

李父聽不到聲音，在電話里喊：“孟老弟，孟老弟？”

“哦，我聽著呢，”孟巡的聲音有些低沉，他清了清嚨，“笑晗不懂事，謝謝李兄及時通知我。”

他停頓了一會兒：“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都不尊重婚姻，也不尊重家庭，道德品質低下。咱們作為長輩，還是不能放任和助長這種惡劣的風氣。要是私生子遍地，婚姻制度還有什麼公信力？社會還怎麼維持穩定？李兄你說是不是？”

李父笑著附和：“是，怎麼不是？我就是這麼想的。”

他在心里破口大罵，你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想讓我幫你把孩子弄掉就直說，在這兒跟我裝什麼大頭蒜！

“哦對了，這件事，李兄還是盡量不要弄出什麼聲響，我那個侄，還是個一心做夢的傻白甜，我不想讓接太多的世事險惡，我能暗地里保護到，就不要讓知道了。”

“明白，明白，你為了也是煞費苦心啊。你放心，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干干凈凈。”

電話掛斷了，孟巡坐在椅子里，滿臉讓人心生恐懼的霾，萬幸沒人看見。

竟然愿意，為了別的男人生孩子。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

時間已近午夜，大街上沒什麼人了。霍廷昀開著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狂飆，然后在一個轉角撞進綠化帶，停了下來。

酒和緒讓他的大腦一片混，他甚至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他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發現自己竟然習慣地開到了紫苑附近。

而那個悉的窗口，竟然亮著燈。

霍廷昀跌跌撞撞地下車，快步上了樓。

姚雪冰剛剛洗完澡，圍著浴巾，長發在一側編松松的辮子——沒錯，和許贊的習慣一模一樣。

坐在鏡子前，細細敷面。白的面紙，擋住整張臉。

霍廷昀開門的聲音，嚇了一跳。

轉過，看見霍廷昀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眼神迷茫，沒有焦點。

姚雪冰全的都涌到臉上去，聲音細小發：“霍先生，您……您來了。”

的聲音把霍廷昀從幻覺中拉了出來，他扯了扯襯衫領，煩躁地皺著眉：“你怎麼在這兒？”

姚雪冰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你姐姐讓你住這兒的？”霍廷昀想不出別的理由，或者說，他希是這個理由。

凡是能和許贊扯上關系的事，都會讓他心里舒服一些。

姚雪冰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

霍廷昀也點一點頭，重重地坐到一邊的椅子里，酒勁兒徹底上來了，頭昏沉得厲害。

姚雪冰見他并沒有表示出生氣和厭惡，膽子大了一些，去倒水給他喝。路過鏡子，發現自己臉上還帶著面，趕一把扯下來。

端著杯子，蹲到霍廷昀前，輕聲道：“霍先生，您喝酒了？喝點蜂水吧，會好一些。”

見霍廷昀閉著眼睛垂著頭，將杯子放下，深呼吸，抖著手去解他的襯衫扣子：“霍先生，您要不……去泡個澡，讓酒氣快點散，會舒服點兒……”

當聲音放小時，辨識度就低了。

霍廷昀仿佛聽見過往無數個夜晚，許贊在他前輕輕說：“霍先生，您喝酒了？要不要我給你煮點醒酒湯……”

姚雪冰解開幾個扣子，看見霍廷昀前的傷疤，還沒有完全愈合，看起來目驚心。

姚雪冰嚇了一跳，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試探著去輕那傷疤周圍。

霍廷昀一把握住姚雪冰的手腕，卻不看的臉，眼睛紅了。

那些日子，再不會回來了。

而從前那個冷心冷，無懈可擊的他，也再不存在。

霍廷昀有些絕，他暴地將姚雪冰推到沙發上，背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