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里，蘇明妝都要看醫書到很晚，白天在路上補眠。

所以剛剛在馬車里一直在睡，睡得昏天暗地，竟沒注意到這個地方，

加之……夢中住到這附近，已是十年之后了，與現在這街道，到底有一些差別，一時間沒認出來，進藥鋪后才認出來。

蘇明妝看著黑漆漆的藥鋪，喃喃道，“原來這家藥鋪，百草藥鋪？那小老頭竟起這麼個文雅的名字。”

雅琴聽見小姐的話，不解問道，“小姐您知道這家藥鋪？”

蘇明妝點了下頭，并未多說。

雅琴見小姐不想說，便乖巧地沒問。

蘇明妝順著仄的小道往里走，草藥味也越來越濃，接著，聽見藥杵砸藥的聲音。

眾人環顧四周，卻見這是一個小房子，門右手邊是通頂滿墻的藥柜，一個個小屜上，寫著草藥的名字。

門左手邊也是通頂滿墻的柜子，柜子里面堆滿了各種還未理的草藥。

而正中間，則是放了一張桌、一張椅、幾只凳子，桌上放著脈枕，一摞紙和一筆，顯示著，這便是藥鋪老板或駐店大夫為人看病的地方。

而一名年紀大概在五十左右、頭發花白、又瘦又矮的男子，則是在左手邊柜子前的桌子上理草藥。

因為這房子太小、東西太多，所以柜子把窗子直接遮擋住，只有敞開的門，能照一些進來。

待眾人視線適應了昏暗后，才驚訝的發現，這屋子只是線暗一些，沒想象中那般臟，其中有序，一點不臟。

還有正在低頭做藥的小老頭穿著青的布服，高高挽著袖，也是干干凈凈。

蘇明妝看著“年輕版”小老頭，嘆了口氣，“莊老，我們又見面了。”

自從這群著華貴的婦人進藥鋪，莊益就看到了，但隨便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人家來，可不是找他這赤腳大夫看病的。

京城什麼名醫好藥沒有？來找他？

他猜多半是千金大小姐吃飽了撐的沒事干，跑到平民區找樂子。所以沒理們，想著們轉一圈滿足好奇心后就能離開。

卻沒想為首的大小姐，竟能出他的姓。

他疑地抬頭，驚訝地發現，這姑娘容貌真是啊！若天仙！

他老頭子記不差，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姑娘，他若是看見，怎麼會忘？

“姑娘，你是……？”

蘇明妝道，“之前我們在一個藥場見過，只不過我在馬車上，你沒看到我罷了。”

知道，剛剛那句“又見面了”定會引來誤會，但也要說。

這句話，是一定要說的。

在夢中最窘迫的日子里，其他大夫聽說有那種病，都嫌棄地不接的診。

……當然，求生意志也不算強，沒想怎麼治好，只想抓一些藥，讓自己好一些。

在最痛苦之時，偶然看到了這個簡陋藥鋪，想著進去抓些毒藥也好，給自己一個痛快。

卻沒想到，剛一進去，小老頭便瞥了一眼，讓坐下給診脈。

當時有種被看穿的覺，愧得恨不得當場去死，也想有些骨氣轉離開……但痛苦折磨得沒了骨氣，只能抱著僥幸的心理坐下，暗暗期待大夫一會不要表現出嫌棄，不要讓太難堪。

小老頭給診了脈，一聲不吭，起去拿了兩包藥，一包服、一包外用。

付了銀子，匆匆離開。

后來，又來了幾次，得知小老頭姓周，脾氣古怪。

再后來，沒有銀子，也不想在治了。

全程，和莊老沒說幾句話，莊老也沒額外關心、免費送藥，但卻給了面。

所以總的來說，是激莊老的。

突然，蘇明妝心中閃過一個想法——當時莊老給診脈，之后見怪不怪地拿藥，全程問都沒問，難道……莊老是神醫？

莊益本來還在納悶，自己何時見過這姑娘，聽子的回答后，心里想——人果然不能吃得太飽，吃飽了就沒事找事。

在馬車里看他一眼，也見面？

小老頭收回視線，“我看小姐面紅潤，眉宇潔，聲音也底氣十足，不像是生病的模樣。小老兒這還忙著，可能沒時間陪姑娘閑聊，姑娘輕便吧。”

蘇明妝神有了期待，“莊老，我想請您到府上，給一人看病。”

莊益一愣，“找我？不是姑娘，看您這穿著打扮非富即貴，什麼名醫找不到？來找我？您該不會是話本子看多了，以為小老兒是什麼士神醫吧？實話說，小老兒除了弄一些藥，知道一些民間古方子外，醫不高。”

蘇明妝一愣——醫不高？會不會是他謙虛？

想到這，又問，“莊老您謙虛了，周圍鄰居百姓們，可都說您醫高明。”

莊益停下手里的活計，無奈地嘆了口氣，“哎，要小老兒怎麼說您才信呢？小老兒從前是個藥農，只不過跟的東家好一些，學的也多一些，但學得再多，也沒好好學過醫，最多簡單診個脈，抓幾個固定的方子。”

說著，怕對方不信，手一指外面，“你們瞧外面的招牌，小老兒開的是藥鋪，并非醫館，這里也沒駐店大夫。”

“……”蘇明妝。

有些懵——難道是誤會了？為何會認為莊老是世高人？

因為夢里，別的大夫不肯接診，莊老給診了診脈，也沒多問了，就拿了藥。

難道并非是莊老醫高，而是看出大概的病癥，所以配了固定古方？

如今轉念一想，當時那些藥，確實緩解了些許病痛，并未真正治好任何病癥。

蘇明妝抿了抿，又問道，“那請問莊老，您有什麼醫書嗎？我想高價買您的醫書，您開個價。”

莊益吃驚地盯著子——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竟有人來和他買醫書？

“行，您等等。”

莊益跑到一個蔽的柜子，從里面掏出箱底的書，拿了過來，“就這三本，姑娘您自己開價吧。”

蘇明妝接手一看，發現兩本藥方，一本醫理，都是書鋪能買到的尋常醫書，并非孤本古籍——看來，真是誤會了。

不行，不甘心！

想到這，蘇明妝又道，“莊老出診嗎？我想請您出診，無論能否治好，我都給您一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