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妝沒繼續欣賞花園景,而是快速收回思緒,認真講道,
“裴將軍,你不需為老夫人擔心,我給服用了九轉回春丹。這名字聽起來或許有些玄,好像是江湖騙子編出的靈丹妙藥,但其確確實實是荒古老人……也就是荒谷子所制。
盛傳其以《黃帝經》養為基礎,融合道家的煉丹思路,用百年靈芝、百年人參,以及天山雪蓮等珍稀藥材,配合月圓夜甘,龍涎香等等東西制作而,只要不是病膏肓,都能延最半年壽命。
當然,這些配方聽起來也很玄乎,實際上,很多人認為是荒谷子故弄玄虛,畢竟那老頭格乖僻,說話也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但藥效卻是真實的!”
裴今宴瞳孔驟然震——荒古子?那位士高人?!
……竟將荒古子的藥,給了母親!?
蘇明妝繼續道,“這個九轉回春丹,皇上那有五顆、皇后那有三顆,我們蘇家一共有三顆。我這一顆,是母親給我,放在我嫁妝里的……當然,我說這些,不是邀功。是想告訴你,裴老夫人會養好!你別太擔心!”
“……”
此時此刻,裴今宴頭腦已一片空白,雙拳攥著人靠上的欄桿,用力之大,幾乎要將結實的紅木欄桿碎!
蘇明妝等了一小會,卻沒等到對方的回答。
后來轉念一想——這是的不對了,此此景,讓人家裴將軍回答什麼?恩戴德嗎?堂堂男子漢千恩萬謝?這一幕,別說他會窘迫,也會尷尬。
便不等對方回應,繼續說道,“還有,這次老夫人病發作,應該是參加壽宴太過勞累所致,并不知嚴家姐妹造謠,而且回來后,我也要求那兩人閉了,那兩人從回來到現在,都沒頭。”
“……”
“哦對了,我想起來一件事,”今日的事太多太雜,蘇明妝也不知該從哪說起,便想起一件說一件,“今天老夫人病發作,劉嬤嬤原本想請大夫來著,被我攔下。因為……我那個藥,不太方便告知外人,而且我對那藥效有自信,便擅自為老夫人服藥,這件事,還請原諒。”
“不用道歉,我知道那神藥的珍貴!萬金難求!”裴今宴在涼亭邊緣,幾乎將半個子探了出去,只為吸一口空氣,來緩解心底越來越無法忽視的痛,“為什麼?”
“?”
“你為什麼對母親好?對國公府好?”
還有便是……對他好。
最后三個字,他說不出口,“也是彌補對國公府的傷害?但你之前做的一切都已經彌補了,為什麼還要繼續付出?”
他想知道答案!
哪怕知道,這答案多半與他無關!
蘇明妝預料到他會這麼問,“因為老夫人值!我陷害你在先,讓國公府蒙,嫁國公府后理應被刁難,但老夫人非但沒有刁難我、怨恨我,反倒是原諒我、包容我。
后來我有幸拜讀老夫人的釋本,看到老夫人的詩作,讓我益匪淺,也讓我喜歡上了詩歌和學問。
這還不算,老夫人見我讀書,又真誠地欣賞我,鼓勵我自己釋本,還把我那見識淺薄、文筆陋的釋本拿了去,認真研讀……這樣的長輩,我為何不為服用九轉回春丹?別說什麼九轉回春丹,便是九十轉、九百轉,只要蘇明妝能拿到,上天地,都會為老夫人取來!”
話到末尾,因為緒太激,蘇明妝竟有哽咽之意。
急忙停下——老夫人不好,這樣不吉利。
但一想到夢中,老夫人去世,便不自覺帶現實,心中悲痛不已。
也許老夫人去世對的打擊,遠不如母親去世,但……如果可能,為什麼要讓們去世?為什麼不讓們好好活著?
希們兩人活著,甚至希們兩人還像在壽宴上那般輕聲細語、相談甚歡!
腦海中再次浮現兩人的靈堂,的心仿佛被人,眼淚控制不住流下。
跑到涼亭另一邊,背對著他,掏出帕子眼淚。
裴今宴發現子哭泣,既是驚訝、也是心疼,自責是不是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惹子不開心了。
因為母親對蘇明妝善待,所以蘇明妝就掏出這般珍貴之?
也許外人不理解,但裴今宴可以理解——士為知己者死!
客套、奉承,并不見,但發自肺腑的尊敬,有幾人能做到?有幾人能得到?
裴家祖祖輩輩為了這“尊敬”二字,付出了多?
當他看見家中產業虧損、開支困難,連母親的一副好藥都買不起,他搖了,不知犧牲這麼多,收獲“尊重”有何意義。
但看著眼前子,他再次陷迷茫。
涼亭,一片寂靜。
兩個人守著涼亭兩邊,各有所思。
一陣清涼晚風穿堂而過,將兩人發吹拂,袂紛飛。
好一會,伴隨著一聲嘆息,裴今宴低聲道,“告訴我,應該怎麼謝你。”
蘇明妝一愣,面略有疑,“我不是說了,這些都是老夫人應得的,我不需要你謝。”
裴今宴的聲音,疏涼若月,“也就是說,我可以說服自己:這些都是母親應得的,無論蘇明妝付出多銀兩、拿出多寶貴藥,我都應該心安理得,是嗎?我不應該自責,不需要回饋,只要默默把便宜占了,夜深人靜在被窩里樂,是嗎?”
“……”蘇明妝語噎,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能理解男子的想法——君子財,取之有道。君子以白白占人便宜為恥,尤其是作風端正的裴將軍,更是如此信奉吧。
正常來說,得到好,就要付出回饋,禮尚往來、以達平衡,做到心中無愧。
當付出的遠遠不如“得到”,又不知如何付出時,心中平衡就會被打破,自尊到傷害,人格到侮辱。
給老夫人的藥,確實是好心,但如果因此傷害了裴今宴的自尊,那就是好心辦壞事了。
蘇明妝轉過頭,“那……小子冒昧,能送我兩套頭面嗎?”
裴今宴一愣,也疑地轉過。
兩人守著涼亭兩端,遙相對。
蘇明妝淺笑,努力打破這尷尬僵局,“記得上回,嬸母說過,姑娘家家要什麼弓啊箭啊的,不合適,應該送兩套頭面,你們家有之前幾位皇后賜的頭面。如果可以,能不能送我兩副?我……想要的。”
卻不知是那夜太,還是子的笑容太,這一時刻,別說兩套頭面,裴今宴想把自己所擁有有一切都送給子,或許……世間所有好,只要他能得到,都統統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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