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朱壽心里頭震驚極了。

什麼鬼？

四叔給出的這辦法，不就是永樂后期才開創出來的閣制嗎？

可如今，才洪武二十四年，四叔便把閣制想出來了？

永樂皇帝，不愧是永樂皇帝啊！

轉念一想，他便凝眸看向了燕王朱棣，很是敬佩地道：“四叔這辦法妙，絕妙也！”

“小侄佩服，佩服！”

“四叔，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說挑選善于理政的翰林另一部……”

“此部，可名為閣呢？”

聞言，朱棣微微錯愕，皺眉沉思了幾下，這才笑道：“閣？”

“好名字！”

“不知為何，大侄子你這句閣說到四叔心坎里去了！”

“那問題來了……”

“大侄子，你覺得四叔想出的這個閣制如何啊？”

朱壽也不含糊，微微一笑，道：“四叔，不是小侄埋汰你……”

“閣制好是好，可跟老頭子廢除宰相制一樣，也是禍患無窮！”

朱棣頓時眉頭皺，疑地問：“為何？”

“閣之翰林，空有梳理奏疏之權，而無決政之權，充其量也就給四叔打下手而已，養不奪取天子權柄的宰相啊！”

“這怎麼會禍患無窮？”

聞言，連一旁的朱元璋也是面沉，緩緩說道：“壽兒！”

“老四是欠揍，可這回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咱老了！”

“尤其是這幾年，力越發不足，批奏疏也隨之越發困頓，老四的辦法，正好可幫咱解決此難！”

“咱尚且如此，后世之君若稍有怠政，此閣便可為天子分憂，而不耽誤萬民之福祉吶！”

“既然如此，其禍患落在何？”

朱壽搖了搖頭，緩緩說道：“老頭子，四叔，天下士紳也不是個傻子啊！”

“你們想想，閣制一出……”

“倘若有辦法把閣員的權柄拔高，整個閣加一起，那是不是等同于另類的宰相呢？”

“宰相之權雖全不集于閣首輔，可卻分攤到了閣所有閣員的頭上！”

“一旦文們發現這個，他們便可坐等四叔駕崩之后，甚至是坐等出現一位年天子，其先帝不得不命文輔政之后，趁勢請旨拔高閣權柄？”

“到了那時候，老頭子廢除的宰相，不就是借尸還魂了？”

首輔？

借尸還魂？

年天子？

朱棣眉頭皺，一臉不敢置信地道：“這不太可能吧？”

“我大明天子，至于一個個這麼短命嗎？”

朱壽頓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權熏心之下，大明天子縱不短命，文集團也會想盡辦法命天子短命！”

“宮殿走水！”

“天子落水！”

“紅丸暴斃！”

“這世上，想害死一個人的辦法多了去了！”

“再說了，不是誰皆乃洪武、永樂，你們怎麼保證后世之君會勤政于朝，不文擅改閣權柄？”

說到這，他意味深長地道：“要知道，因時勢而宜，任何一位天子都是不一樣的啊！”

朱元璋頓時一愣，下意識地道：“因時勢而宜？”

“娃子！”

“這又是怎麼個說法？”

朱壽也不賣關子，笑嘻嘻地道：“老頭子，這還不簡單？”

“比如您老，治世的方針，在于廣施仁政而興民生，至于軍事之務，大有淮西武將幫您老鎮守天下四宇！”

“正因如此，縱是廢了宰相制，出于不必過多心軍務，天下文必在您老的治下，乖巧如孫！”

“倘若四叔照孫兒的設想，當了皇帝呢？”

“以四叔治世的方針，會大多投在一國軍事之戰略決策，理政則為次要，那為何會造就此等局面呢？”

“其一，乃是四叔的，乃是立志親政開疆，其二，淮西武將不存，遍數朝中武將，唯有四叔乃是頂尖帥才，出于武將已有斷層之下，他不得不親征！”

“那趁此機會，一旦文染指閣權柄之后，接下來繼位的帝王，發現閣變了味，你們覺得該如何？”

“出于天下士紳不可拉攏、分化之下，后繼帝王該搬出什麼人，既可命自己信任，又可制衡閣的權柄？”

聞言，一旁的朱允熥面連連變幻，懵地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說……”

“到了那時候，帝王不得不用太監來制衡閣？”

朱壽重重點了點頭，道：“對！”

“蛋弟弟可教也！”

“太監，對于我大明天子來說，不過是家奴罷了！”

“誰敢不聽話，一道圣旨便可輕易死，而不生后患！”

“既然如此，天子一旦對閣失去掌控，那就不得違背老頭子定下的祖制，命太監讀書識字，再命其制衡閣！”

說罷，心里止不住涌起一個念頭。

明宣宗朱瞻基，明明文武全才，偏偏違背洪武祖制，命太監讀書，從而掀起了司禮監執掌朱批之權！

可是，宣宗皇帝錯了嗎？

換作當時的朝局，不得不為之！

要知道，當時的宣宗一朝，三楊輔政之后，閣權柄逐步拔高，已有決政之權！

宣宗皇帝再不想辦法制衡，那就是宰相制徹底死灰復燃！

而土木堡之變后，天子陷落，便再也沒有人有洪武、永樂的手腕，制閣權柄！

而此時此刻，朱棣聽完之后，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說道：“大侄子！”

“照你所說，一旦用了四叔想出來的閣制，文集團勢必坐大，架空我大明天子皇權？”

“那豈不是四叔害了大明……”

不料，朱壽頓時搖了搖頭，斷然說道：“不！”

“四叔！”

“你想錯了一件事！”

“小侄還是那句話，天地、王朝之命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老頭子不用，小侄不用，你也不用，可終究還是會有皇帝為了分攤繁雜的政務，一樣會創立出一個如閣般的輔政衙門！”

“正因如此，錯不在你，而今日小侄要說的，也不是給閣制查缺補！”

“問題真正的源，不在于閣制的利弊，而是從上下手，如何去制衡天下士紳蔓延竊取天子權柄的文集團！”

朱元璋面一凜，趕追問道：“壽兒！”

“既然如此，那我大明該如何制衡？”

“你的辦法呢？”

朱壽微微一笑，也不賣關子，賊兮兮地道：“對付文集團，這還不簡單？”

“信息隔絕就夠了！”

“四叔的閣制可用，但除此之外，還得再來一個疏制！”

話音落下，朱元璋瞬間愣住了。

啥玩意？

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