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的眼中閃過一怯，愁苦道：“四年了，監察院居然還不放松，真怕哪天被查了出來……聽說陳萍萍大人回家省親，一直不肯回京，如果……他真的就甘心養老，那就好了。”

“不見得。”皇后冷笑道：“你不要忘了四年前，是陳萍萍宮與皇上談了一夜，才讓皇上收回了指親的旨意。前些日子陳萍萍回鄉省親，范建趁機宮，皇上才又將晨兒指給范閑，又明說了將來你不要再管庫的事……如果陳萍萍現在人在京都，只怕這門婚事還有變數，說不定就真隨了你的意……或者說，隨了宰相大人的意。”

長公主掩一笑說道：“皇后這話說的，如果這門親事不，您也應該高興才是，畢竟二皇子就會了一條撈銀子的門路。”

皇后微笑道：“我有什麼好高興的？其實說到底，這也不過是兩個孩子結親的事兒，與不，與本宮關系不大……母后也說了，以后孩子們的婚事我可以心，這范家的事我就不心了。”

長公主面微變，卻依然笑著說道：“娘娘說的有理，那我這做母親的，就更沒有什麼好急的了，雖然那個范閑出不怎麼彩，但這些日子看來，倒也有幾分才學，再說晨兒的神這些天似乎有了些起，說不定還真是喜事將近，帶來的好。”

兩位慶國最有權勢的人，就這樣安靜對坐著，飲茶閑敘，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兩個人誰都不愿意松自己的心防，誰都不愿意去做那件事——殺死范閑，婚事自然告吹，范家后繼乏力，二皇子沒有了支持，宰相高枕無憂，長公主依然病弱不堪地管著庫，為有需要的人提供源源不絕的銀子——只要死一個人，似乎困繞皇宮權力分配的困局便會迎刃而解。

但偏偏，卻沒有人愿意出手，畢竟不是四年前，畢竟京都不是澹州，這里有無數雙眼睛，就算是皇宮里面的人，也不可能再用暗殺這種手段來對付一名大臣的兒子，尤其是在這種敏的時期，而且……畢竟柳氏這一輩子不會兩次踏進同一條水里。

太后寢宮之中，那位看上去年高德劭的老太太垂下自己花白的頭發，著后那雙穩定的手正在梳理著自己的頭發，低聲說道：“為什麼我會生這麼蠢的一個兒？”

后那人微笑說道：“可您還是最疼長公主，不然當初也不會讓皇上做出那樣的安排，也不會幫宰相大人暗中做了那麼多事。”

太后嘆了口氣，說道：“林若甫這個人，真不知道是他負了我那兒，還是我兒害了他……對了，你這條老狗眼睛毒，說說看，皇上到底為什麼要讓范家那小子娶晨兒？”

那人聲音有些猶豫：“郡主也到了該嫁的年齡，而且確實也怕難以好轉，許給范家倒是合適，不過婚事只是其表，關鍵還在于陛下那道模棱兩可的口諭，這樣大一筆產業，就讓一個外姓人來管，莫非……陛下覺得皇后與長公主太過親近，又對太子真的不滿，所以剝了長公主的權，準備讓二……”他忽然發現自己雖然服侍了太后幾十年，但在這件事上發表的意見已經太多了，所以住不言。

太后微怔，臉上像花瓣的一樣的重重皺紋漸漸鋪開，說道：“國事陛下管，家事我管，那這件事我就不管了。”

那人諂說道：“太后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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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你做的很不聰明。”司南伯范建在書房里冷冷看著自己的兒子。

范閑苦笑著，白天的時候就知道，一定逃不過這責問，也不多作解釋，只是老實認錯。

“你不是一個蠢人，郭保坤邊也沒什麼厲害人，如果你真要打他一頓出氣，為什麼會出這麼多馬腳？”不等范閑解釋，司南伯又冷冷說道：“不要說什麼，打人不報名，等于沒出氣的廢話！”

范閑知道是柳氏向父親傳述自己白天的說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見他臉上干凈無比的笑容，范建便無論如何也氣不起來了，嘆著說道：“說說吧，鬧這麼一出是為了什麼？”

范閑想了想，回答道：“一是昨兒夜里與靖王世子喝了頓酒，覺得這朋友可，借著打架這事兒，把他和自己綁在一，將來后有靖王府這個靠山，不論做什麼事，總是方便些。”說完這句話，他看了一眼父親的眼神，發現沒有什麼異常，才繼續說道：“二來郭保坤這廝欺人太甚，我得讓他知道我是不能惹的。”

范建冷笑了一聲，說道：“這第二條理由說得過去，但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打心里抵那椿婚事，所以想自敗名聲，好讓宮里踢你出局。”

范閑沒想到本沒有瞞過父親，微微一怔，思琢著該如何解釋。

范建又冷冷說道：“而我先前說你不聰明，也就是因為你拖了靖王下水。要知道郭家是太子那派的人，靖王世子卻是二皇子那派的人，你打郭保坤，拉靖王世子，這事兒落在別人眼里，豈不是要說我們范家已經投靠了二皇子？”

范閑裝作吃驚道：“慶國上下都知道，父親與靖郡王好，妹妹與嘉郡主也是打小的朋友，兩家關系之親，甚至可以說是場之上的異數，難道……您……？”

“不要忘了，你當年是陛下的母，這靖郡王也是帶大的，那時候陛下忙于別的事，所以都是由我帶著玩，兩家的自然極好。”范建哼了一聲說道：“但私是私，公務是公務，國事乃國事。這宮里的事，又豈是我們做臣子可以議論的？太子如今依然是太子，一國之儲君，如果陛下萬年之后，我們范家當然要忠于太子。”

范閑聽出這話里的病來，笑著說道：“太子如果不是太子，那又怎麼辦？”

說來奇怪，聽著兒子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司南伯范建卻沒有毫吃驚，也沒有教訓他，只是淡淡說道：“這只有陛下才能做決定，任何在陛下沒有決定之前就站了陣營，都是錯誤的做法。”

“孩兒明白了。”范閑終于得到了痛打郭保坤后想要的一個結果，“范家不站在太子一邊，也不站在二皇子一邊，只是站在……陛下這一邊。”

“不錯。”范健寒聲道：“如果不想站錯隊，就不要急著搶站，而且只要你永遠站在最強者的一邊，你就永遠不會犯錯，而這整個天下，最強的自然就是陛下。”

“萬一陛下駕崩了呢？”范閑不懷好意地看著父親，知道他對那個皇帝確實忠心耿耿。

“陛下春秋鼎盛，比我年紀還小。”范建微笑道：“將來是將來的事，是你們這一輩人的事。”

……

……

“你知不知道，為了讓你能夠輕松地從公堂上走下來，我們與郭家今天在朝廷里暗中了多次手？大理寺，刑部，吏部，到都可以看得見我們兩家的影子，郭家最后甚至還找到了監察院，如果不是陳萍萍不在，說不定你今天真的回不來了。”

“陳萍萍？”范閑皺了皺眉，對這個名字實在是很耳，當然知道對方便是整個慶國暗力量的掌權者，但是明知道范家與監察院之間的親關系，所以他有些納悶：“為什麼陳萍萍在，我就回不來了。”

“因為他反對你娶長公主的兒。”范建冷冷道：“這次急召你京，就是因為陳萍萍回鄉省親，無法在陛下面前說話，才讓你京趕確定這門婚事，倒不完全是因為那位姑娘的病。”

范閑著父親問道：“費介是我的老師，您與陳院長的關系也一直切，為什麼他會反對？”

“不對，在外人看來，我與監察院之間并沒有太深的關聯。”范建淡淡說道：“至于他為什麼會反對，很簡單，因為就某些事的看法上，我和他有分歧，所以會導致完全不一樣的判斷。”

“什麼看法。”范閑盯著父親的雙眼，一都不游離。

范建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決定告訴這孩子一部分的事實：“陛下不喜歡太子，但是皇后與長公主親近，而長公主掌管著庫的銀錢出，這是一筆暗帳，很容易從里面取出銀子，這個事實讓陛下很不放心。”

范閑心頭大驚，說道：“原來……陛下是怕東宮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