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沉默許久后，許佳寧說，“只是因為這個人太混了，混到全家都知道他的德，自然就不想與他多接了。也不想，讓他牽扯到無辜的外人。”

為了增加這句話的可信度，許佳寧說完還笑了笑。殊不知這個笑十分勉強，一點兒也騙不過季明遠。

他皺了下眉，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車停了，酒店到了。

兩人一行下了車，進了酒店，上了電梯。在電梯到達許佳寧所在的那一樓層時，季明遠如往常一樣，跟著一起出來了。

重新回到房門前，想起之前那場沖突，許佳寧有些尷尬。季明遠卻很坦然，顯然道行比深得多。

“回房吧，今天累了一點，晚上早點休息。”他說。

“好。”許佳寧應下，卻沒立刻就回房，而是依舊站在原地，仿佛要等著他先走的意思。

季明遠沒有，依舊低目看著。

“許佳寧。”他忽然喚的名字，引得抬頭向他看來，烏黑的眼眸中有碎芒在涌，不知是，還是水霧。讓他一時看得出神。

“許佳寧。”季明遠回神，再一次的名字，“有的時候，我也許是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許佳寧：“……”

許佳寧沒，目微微一收，出一茫然來。

“以前當老師的時候，還可以拿師命來號令你。現在沒了這個份，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叩開這道門了。”

“這件事上，其實我算不得手，而且一點也不聰明，但我還是想了解你。”

“你不要嫌煩，也要相信，我是值得你信任的。”

季明遠說這話的時候，神是很見的一種認真，認真到幾乎可以讓人模糊他的年齡和份，仿佛眼前這個是個再赤純不過的人。許佳寧被深深地撼了，眸再一次閃爍。

“季老師……”看著他，心緒的起伏慢慢變得劇烈起來。

季明遠耐心等著，見久久不說話，他笑了下，了下的頭：“不著急，等你想說的時候告訴我。現在，先回去吧。”

許佳寧久久凝他：“……好。”

*

許佳寧邁著輕緩的步伐回了房，季明遠等關上了門，才離開。而就在這轉的一剎那，他臉上的微笑，淡淡地凝固了下來。

雖然是那樣安許佳寧的，但季明遠心里并不輕松，甚至有些焦慮。他能察覺得到許佳寧的心里藏有很多，其中或許有關于他的，但卻始終不愿意告訴自己。是因為什麼呢？不夠信任，還是……不夠喜歡？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又深知，他無法強迫許佳寧。看上去很，但其實心底相當強韌。打定主意不說的事，他很難撬開。

所以，也只能這樣等著了？季明遠微嘆口氣，心里沒有答案。

*

因為緒略有些煩躁，季明遠回到房間之后就換了服去了酒店健房，長跑了近八公里后，覺得渾舒坦了許多，才沖了一個澡回了房。

此時，已近十一點，酒店里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季明遠著頭漫步走在鋪了毯的走廊里，只能聽見輕微的聲。突然，他頭的作和腳步都同時停了下來，定定地看向一點。只見，在他的房門外站了一個人。那人穿著一件白的子，洗過的頭發有些凌地散在腦后，一手拿著手機和房卡，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盯著他的雙眸烏黑明亮。這人，不是許佳寧是誰？

意識到許佳寧在自己的房門外等著自己，季明遠幾乎都來不及吃驚，腳下已經自邁步走了過去。

“你怎麼在這兒？”他問。

許佳寧看到季明遠難掩的意外，就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或許有些倉促。但已經不想再等了。從來都不是一個擅長撒謊和瞞的人，可為了一些人一些事，卻不得不對自己最的人做了自己最不擅長的事，這讓非常痛苦。痛定思痛后想，別人的事或許無法做主，但自己的事，還是可以決定要不要告訴他的。是以，就這樣來了。撥電話幾次沒人接，就這樣在門外等。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幾乎是一刻也不想拖延。許佳寧不知道，自己何時竟了這樣的脾氣。

“你不是說，想說的時候再告訴你麼？”回過神，許佳寧扯了扯角，盡量使笑容顯得不那麼勉強，“現在可以麼？”

季明遠看得出來許佳寧此刻的張，整個人都快繃一上的發條了。但他什麼也沒說，聽說完，徑直上前刷卡開了房門。

“進來吧。”

他側，讓進門。

許佳寧有一刻的遲疑：“二樓有個咖啡廳，要不我們去那里？”

“大晚上的，又不是二十四小時營業，你不想讓他們下班了？”季明遠失笑，看，“之前還有膽非要來我房間跟我談，現在怎麼不敢了？”

許佳寧：“……”

許佳寧猶豫了下，抿進了門。

*

季明遠讓許佳寧先找地方坐，自己進衛生間將換洗服分門別類扔進了洗機里。等一切都運轉正常后，他又燒了壺熱水，沖了杯熱飲，端給了許佳寧。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許佳寧都看在眼里，早在他燒水的時候就說過自己不，可他還是沖泡好一杯熱可可給。接過來的時候，看著杯中打著旋兒消失的白沫，眼眶有些發熱。

“說吧。”季明遠在距離不遠不近地床尾坐下，雙肘撐在膝頭，微微傾做出一副傾聽的姿態。許佳寧瞧著，倒不知該如何開這個頭了。

“您之前問我，是不是被曹彬欺負過……”許佳寧斟酌著開口，說到下半句時，抬起頭與他對視，“我就是來回答您這個問題的。”

季明遠微微睜目，神嚴肅了起來。

*

如果說讓許佳寧選出，在過去的近二十三年里，最痛苦的一件事。除了鐘靈的逝世外，就是曹彬對的擾了。前者因為來的突然而顯得十分劇烈，但了解了所有的真相之后，這份痛苦是會隨著時間的消逝，慢慢減弱的。然而后者呢，則是一個貫穿所有中學時代的噩夢。時至今日再度想起，依然會不期然地從夢中驚醒，在黑夜中劇烈地心跳。

認識曹彬，是在上初一的那一年，正是剛開始在叔叔許文柏家寄宿的時候。早在住叔叔家第一天，就聽嬸嬸楊紅提起過，有個遠房親戚也在市里上學，平時也借宿在這里。說是遠房親戚，但許佳寧心里清楚地很，是楊紅老家為的男孩兒，只等考量一番就正式過繼。論地位，比只高不低。

因為生病，許佳寧是在開學一周后才見到曹彬的。那天剛從老家過完周末回市里，一推開房門就看見一個男孩兒著膀子在屋里子，通上下只穿了一個衩。看到這一幕，許佳寧沒忍住啊了一聲，把正在做飯的楊紅給招來了。楊紅本來不耐的，但看到這一幕，不由住了火氣跟許佳寧解釋，說這就是之前跟說過的，自己的干外甥曹彬。說他也在一中上學，前幾天因為生病在家休息來著，今天才過來。之后又斥責曹彬，說這間房歸妹妹住了，讓他回自己房間去。

曹彬從頭到尾都嬉皮笑臉的，對著楊紅的指責也混不在意，把巾往水盆里一扔，套上背心就往外走。經過許佳寧邊的時候，在外面的胳膊不小心蹭了一下。許佳寧立刻就往旁邊躲，抬頭瞪了他一眼。后來，才知道，這是曹彬故意的。打一開始，他就想著要欺負。

從這天起，就開始了跟曹彬共的日子。因為同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兩人不了。一開始許佳寧還躲著他，后來才明白，他是故意針對自己，且這里面還有極壞的心思。為了不惹楊紅嫌，許佳寧一直忍氣吞聲，用盡腦力和氣力跟曹彬抗爭。以為他在見識了自己的厲害后會有所收斂，沒想到他反倒越來越變本加厲了。

有一晚，下了晚自習回來在房間里復習功課。因為有一道數學題極難，一直沉浸在尋找這一題的解題思路中，幾乎沒有留意到家里的靜。一道影在頭上停留許久，見實在不為所，才出聲問：“做什麼題呢，瞧你眉頭皺的。來，哥哥幫你看看。”

許佳寧驚的差點兒把鋼筆摔了，回頭一看才知道，是曹彬。

看到是，許佳寧氣的臉通紅，質問他想做什麼。曹彬笑了笑，浮浪地說：。

許佳寧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懂得他話中的意思，當下就冷下臉來，請他出去。可曹彬不僅沒走，還越發得近了，好像非要占便宜不可。那一次，是許佳寧第一次覺到曹彬對的侵略，幾乎反抗不得就讓他得手了。好在叔叔許文柏和嬸嬸楊紅及時回來，曹彬不得不收手，臨走時看他那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像頭狼。

*

這件事讓許佳寧到害怕，事后不是沒想過告訴楊紅。然而話到邊，又猶豫了。

很清楚，將和曹彬放在一起，是許文柏和楊紅的一場賭局。就賭哪個有出息，以后好攬到自己邊。許佳寧一開始覺得這樣的對比很可笑，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孰好孰劣。到了后來，慢慢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了。那就是是孩兒，曹彬是男孩兒。而楊紅，想要的是個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