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許先生呢？”

“小叔叔還在宴會。”

黎萋萋前腳門，安妮后腳就迎了上來，抬手接過黎萋萋手里的紙質購袋，打開看了看。

“紅豆、百合、小米、銀耳……這麼多食材，黎小姐這是，想喝粥嗎？那也用不著您親自跑去采購呀！”

“是養胃粥。”

黎萋萋淡笑著幫安妮糾正，招手示意和自己一道兒往廚房走。

“小叔叔這些年到應酬，喝酒落下了胃病。以前有梅姨給他做養胃粥，現在梅姨走了，新來的廚娘做的不合他口味，早餐時我看他都沒喝幾口，時間長了，胃又得疼。”

安妮點頭，拿出手機。

“我明白了！黎小姐，我馬上打電話，重新招個廚娘。”

“不用，”黎萋萋嘆了口氣，“梅姨的養胃粥，從選材到火候都是親自調挑選、親自調控的，除了我，短時間沒人能做得出來。”

“那您是打算……”安妮躊躇開口。

“我來做吧。”

黎萋萋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傍晚七點，從現在開始，熬煮三個小時，到許南天回來，時間剛剛好。

“今晚先讓小叔叔嘗嘗口，如果沒問題的話，這項活暫時先由我來。”

黎萋萋最睡懶覺，每次吃早餐都要許南天等，安妮完全想象不到三四點起床熬粥會是個什麼模樣。

又見黎萋萋滿臉認真，不像是在和開玩笑的樣子，沒忍住出聲詢問。

“黎小姐，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又？”黎萋萋回過去。

安妮繼續道：“以黎小姐的格，大概三天兩頭就會給許先生惹麻煩。”

有這麼明顯嗎？

黎萋萋撓了撓腦袋，著頭皮和安妮對視了好幾秒，心虛卻不肯承認。

“呵呵，怎麼會，我沒闖禍。”

“是是是，沒闖禍，只是關心，”安妮搖了搖頭，沒有再穿，“我給黎小姐打下手，這紅豆要泡一泡嗎？”

“不用，”黎萋萋抬手阻了安妮的作，“你只要幫我把食材歸類放好就行，剩下的我自己來。”

“好的。”

—

許南天回來時已過了十二點，比黎萋萋預計的晚了太多。

裹著張小毯子，小小一個蹲坐在沙發上，懷里抱著個絨絨的小綿羊玩偶，右手握著遙控。

客廳中間的電視屏幕回播放著各種廣告，孩卻始終沒有換臺。

原本晶亮晶亮的大眼睛有些迷離，緩緩合上又猛得睜開。

最后還是抵擋不住洶涌的困意，眼皮一沉，子往前方栽倒。

落地的剎那，連同小綿羊玩偶一起掉進一寬實的懷抱里。

“唔！”

悉的煙草清香帶著濃烈的酒意撲鼻而來，還有縷縷明顯的惱人的腥。

黎萋萋最怕的味道，幾乎在瞬間驚醒，抬眸看著眼前的男人。

“小，小叔叔，你回來了？”

“嗯。”

許南天臉蒼白，像冬日初雪覆蓋下的寒石，額角的碎發被冷汗浸，瓣抿，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

上的西裝外套凌不堪，襟斑駁的跡尤其清晰，男人只用左臂攬抱著，黎萋萋便順著他垂落的右臂往下。

看到一縷鮮，悄無聲息地從許南天指間落，滴在昂貴的地毯上，綻放出朵朵刺目的紅梅，目驚心。

這場面，說他渾浴都不為過！

“小叔叔！！”

黎萋萋心驚跳，慌忙從許南天懷里逃開，扶著男人手臂，小心緩慢地將人放在沙發上。

“我去拿醫藥箱，你等我！”

許南天過傷，在克那欽混的男人多多都要傷，這不是什麼稀奇事，可他沒有哪一次傷像這次這麼嚴重。

流那麼多，又說不出話，好像連呼吸都快要斷掉了！

黎萋萋擔憂且害怕，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客廳回響，幾乎是跑著將醫藥箱拽到沙發旁。

而后作嫻地打開箱蓋，消毒水、紗布、繃帶一一映眼簾。

黎萋萋收回視線，作極快地解開許南天西裝外套的扣子，出里面幾乎被漬浸的白襯衫。

捂著驚呼一聲后，沒有任何猶豫地幫男人把襯也了下來。

許南天的右以及右臂各有一道槍傷，深可見骨的傷口。

;還在緩緩滲出，與蒼白的皮形鮮明對比，刺痛了黎萋萋的眼，嚇得眼淚嘩一下就流了下來。

“不哭，”許南天艱難開口，“又不是沒理過，每次都這樣哭，等會兒取子彈的時候又讓我二次傷怎麼辦？”

這兩個“又”字用得好，瞬間便勾起了黎萋萋不太好的回憶——

當時年僅十二歲，就被許南天著幫他取下小的子彈并消毒包扎。

許南天中槍沒有找別人，說是只信任，然后很好地辜負了許南天的信任——

理得一塌糊涂，還差點兒把男人的給廢了。

如今又是這樣的場面，傷的程度也比那一次嚴重的多。

黎萋萋一顆心猛得揪，干眼淚，泛紅著眼眶拿起鑷子和消毒鉗。

深吸一口氣，穩住手，將鑷子緩緩探傷口，尋找那枚嵌在中的子彈。

每一次，都伴隨著許南天輕微的栗和悶哼。

但黎萋萋不敢猶豫，不再是十二歲的小孩，有了經驗，知道此刻的遲疑只會讓許南天承更多的痛苦。

“小叔叔。”

黎萋萋取出子彈的同時，試圖以聊天的方式轉移許南天的注意力。

“你怎麼會傷，是誰做的？”

許南天忍痛出聲，“喬，驍。”

結果和黎萋萋猜想的一致，喬驍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憎分明。

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什麼都好說，厭惡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要了對方的命，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為什麼？”黎萋萋明知故問。

許南天深看了一眼，苦笑，“有人截跑了他賭場的客人，還引來了條子，他以為是我做的，在我回來的路上堵我。”

“可明明不是你……”

“你說什麼？”

許南天沒有聽清，垂眸，淡看著孩眼底逐漸瑩潤又被強忍下去的淚水。

“沒什麼。”

黎萋萋專注消毒，聲哽咽。

不敢告訴許南天真相，暴和祁梟野之間的關系，咬著牙艱難開口。

“事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喬驍也不能天天堵你吧？”

“當然不會，有喬四爺坐鎮，在拿出確鑿的證據之前，喬驍也就能囂張這一次，只是……”

時機已到，許南天左手挑起黎萋萋下頜，盯著眼睛迫不及待地開口，卻又故意表現得猶豫不決。

“只是，我如果在這個時候突然和喬琳娜取消訂婚，惹怒了喬四爺……”

“那不止喬驍，喬四爺也會想辦法，要了你的命！”

黎萋萋接上許南天的話茬。

“所以小叔叔，你和喬小姐的訂婚不能急著取消！至于我們之間的約定，等你理好這一切，再說吧。”

“萋萋，委屈你了……”

“我沒事。”

這本就是黎萋萋白日里就已經做好的決定，此刻由親口說出來，除了心臟微微刺痛了一下，其實更多的還是釋然。

黎萋萋舒了口氣，垂著眸子繼續給許南天包扎，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了才扶著沙發邊沿起，勾著沖許南天笑笑。

“小叔叔，我煮了養胃粥，你等我端來給你嘗嘗，和梅姨的手藝一樣，你試試看喜不喜歡”

“萋萋！”

許南天心臟一沉，下意識地抬手拉住黎萋萋，孩垂著眸子回過來。

凌微卷的墨長發從黎萋萋臉頰兩側垂落，將的半張臉都藏匿在昏暗燈的翳之下。

許南天艱難開口，“你這麼晚都沒去睡覺，就是為了等我回來，嘗粥？”

“嗯。”黎萋萋點頭。

“你不用做這些。”

許南天想起，又因著傷口的疼痛彈不得，他咽下間難耐的滯。

“這種事給下人就好，你什麼都不用為我做，安安心心地做你喜歡做的事。否則……我怕我會……”

“會什麼？”

“我會……”許南天眸爍熠，停頓了幾秒才繼續道，“會舍不得。”

黎萋萋笑了，笑得有些得意。微微上揚的是晨曦微，又如清泉流淌，一一縷，徜徉過許南天冰冷的心房。

他養大的孩，是那麼漂亮，又是那麼乖巧，對他無條件地信任。

依賴他，崇拜他，為他著想，甚至……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的用心。

許南天就這樣仰眸著，心緒開始變得復雜，半晌都說不出話。

然后黎萋萋用足以殺死他的音調，攥著他莫名可笑的野心，輕開口。

“小叔叔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給小叔叔做養胃粥，讓小叔叔健健康康，長命百歲，也是我……喜歡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