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京準被眾人拽開時，老太太已經彌留，歐蔓蘭奄奄一息。

救護車拉走兩人。

賀京準目眥裂，若非院外的人發現及時，歐蔓蘭的脖子險些被他掐斷。

賀家一團麻繩，傭人們各自低頭，小心翼翼忙著自己的事。

賀稹沉默站著。

救護車漸行漸遠，昔日繁華的院子，不經意間頹敗下去。

“我是上個月才查出來，”賀稹恍惚，“我們都是棋子，都是犧牲品。”

他跪在雪地里，拒絕娶歐青枝那日，歐蔓蘭斬釘截鐵斷言，賀京準可以娶江寶瓷，而他，不可以。

當時賀稹就在懷疑。

他派人去查。

沒想到，查出這可笑的真相。

江寶瓷竟然是他妹妹。

親表妹。

賀京準站在暗，面朝花格木窗，幾縷半明半暗落在他臉上，依稀辨出幾分若若現的瘋狂。

“生在賀家我們無從選擇，”賀稹與他并肩，“也無法選擇父母，甚至要為他們，付生養之恩。”

賀京準嗓子啞得很：“他媽廢話，你媽不死這事沒完。”

新仇舊恨，媽媽常南風的死，江寶瓷的傷，歐蔓蘭不死，償還不了。

賀稹沉默。

時間漫長，一分一秒的過。

“我們選不了，”賀稹平靜道，“寶瓷可以選。”

“......”賀京準眼起輕輕的漣漪，“你他媽惦記我老婆，等你死了，我給你和你初配個冥婚，趕快吧。”

賀稹苦笑：“集初臉和親表妹于一，我不該惦記？”

賀京準轉，正面對他，目睥睨：“我，親口說的。”

賀稹：“我不信。”

賀京準：“你媽得死。”

“......”賀稹突如其來的想笑，“我信了呢？”

賀京準：“饒你不死。”

賀京準：“你媽得死。”

賀稹：“......”

場面定格須臾。

賀稹：“我是你大舅子。”

這份，比大哥好使吧。

賀京準瞇眼，上下打量他：“你愿意跟我一塊，弄死你媽？”

“......”

算了。

算了算了。

“雖然你救了我老婆，但這事主謀是你媽，賬平不了，”賀京準諷道，“既然娶了老婆，就好好對人家，別等以后后悔。”

賀稹淡然：“你后悔了吧。”

賀京準：“......”

“寶瓷是歐家小孩的事，”賀稹說，“你要告訴嗎？”

算起來，江寶瓷是他外祖父正經的孫，比他們這些外孫，還近了一層。

若江寶瓷愿意，他的外祖歐昆，應該會接和江布儂認祖歸宗。

“我外祖父的公司和產業，如今都由我媽管，”賀稹說，“若寶瓷回去，我外祖父一定會讓我媽到寶瓷手里...”

賀京準森森的：“我們家差他那點仨瓜倆棗。”

“不呢，”賀稹笑，“論家底，比青枝家厚。”

兩家一家從政，一家從商，單說財富，自然是歐昆的多。

他這段話不是隨便說著玩的。

他在問賀京準——

我知道你不屑，但你確定寶瓷不想要？

“我娶了青枝，寶瓷很驚訝吧，”賀稹看著他，“應該會擔心你，擔心你寡不敵眾，眼下是個好時機，只要點頭，的背景就跟青枝一樣，自然而然為你的助力...”

賀京準嗤道：“找我是為了扶貧？”

“......”

賀京準表難以分辨，不知在跟誰說：“我家江二寶的人生，確實不該被困在賀家，與人永無止境的爭斗和算計。”

“......”賀稹住他，似乎明白了他的打算。

兩人誰都沒說話，就平靜又直接地看著對方。

院里凌，傭人小心翼翼窺探，不敢進來打掃。

賀京準收了視線，邁著步往外走。

無需再多言。

他不怕賀稹與歐蔓蘭把江寶瓷的份說出去。

因為一旦這事暴，歐蔓蘭掌管的歐家財產，怕要盡數還到江寶瓷手里。

-

江寶瓷手傷的事瞞不住葉淑娥。

怕葉淑娥不住，江寶瓷故意虛張聲勢：“那麼多金銀珠寶、古董字畫，全被燒了，真是悔死我，就應該抱幾件在懷里...”

葉淑娥笑噴了，連連打。

把老人哄開心，江寶瓷又去哄紅紅，這丫頭始終在自責讓回了賀家，覺無再面對。

哄完老的，哄完小的，江寶瓷去了頂樓。

賀旺財偎在腳邊，一人一狗安安靜靜在客廳坐著。

大門被從外打開，是賀京準回來了。

男人垂著腦袋，烏發遮住冷峻的眉眼，氣息幾分料峭凍人，百歲老人似的，換鞋都換了半天。

江寶瓷有一下沒一下地旺財發。

不知過了多久，賀京準站在玄關，遙遙凝住。

無形中有只手，在拽著他心臟往下沉，沉進深淵，沉的他窒息。

半晌，他走近，不辨緒：“協議呢？”

“......”江寶瓷手頓了頓，仰起頭，與他對視。

像是不敢看，賀京準別開臉，結翻滾幾次，了兩個字：“我簽。”

江寶瓷緩緩斂睫，緘默片刻，起：“我去拿。”

協議是老太太給的那份，賀京準掃了一眼：“換一份。”

“......”江寶瓷默了默，“這又不是拿錯了，什麼換一份，誰家協議會備兩種。”

賀京準：“文客帶律師過來。”

江寶瓷：“你怎麼不？”

賀京準：“你這態度我不大滿意，不離了。”

“......”江寶瓷告訴自己忍住，憋火撥了個電話給文客，讓他帶著律師來潤都一趟。

等待的時間，賀京準手橫在腦后，窩進沙發，眼睛闔。

“有沒有想要的？”他聲線挾著顆粒的啞。

江寶瓷：“沒有。”

“人呢，”賀京準睜眼，“要不要把我加進你的財產清單？”

“...滾。”

賀京準眼瞼是紅的，歪著頭看：“你是不是很開心？”

“沒有。”

“那不離了。”

“...沒有不開心。”

賀京準自嘲：“離開我就這麼開心？”

“......”江寶瓷忍繃了，“你有病啊，要不你把我當腦花吃掉算了。”

賀京準：“你確定不睡了我再離？”

江寶瓷把抱枕砸他頭上。

“以后別把這壞病帶到其他男人面前，”賀京準把抱枕擺正，“小心人家給你一拳。”

這細胳膊細的。

以為個個都像他，好脾氣。

江寶瓷直勾勾的：“你是不是不想離？”

“......”賀京準差點跳起來，“你做夢。”

江寶瓷：“那不離了。”

賀京準：“你想離就離，想不離就不離，我才是戶主，我說了算。”

江寶瓷：“去幫我倒杯水，要七分熱。”

“......”賀京準咬牙起，撂了句，“我是戶主，你想自己倒，我還不同意！”

江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