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兩人睡不習慣,郭玉梅特地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席子下也重新鋪了厚厚的稻草,拿了洗得干干凈凈的被子,怕有蚊子,睡覺之前,苦蒿葉都熏了兩遍。
可是這一夜,夏青檸和陸驚蟄都沒有睡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了地方,還是各自心里都裝著事的緣故。
因為要趕一天一趟的汽車回城里,夏青檸和陸驚蟄起得比較早,可起床后才發現,家里人都起來了,郭玉梅連早飯都已經給們做好了。
夏青檸收拾完,從屋里走出去,經過堂屋時,看見桌子上放了一筐枇杷,看那個頭,就知道是在樹冠上摘的。
剛想往廚房走,忽然聽到廚房里傳來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玉梅妹子,你家青樹的那門親事,我昨天又去幫你說了說,哎喲,你猜怎麼著,哈哈……方那邊又同意了。”
“啊?真的?”郭玉梅的聲音里滿是歡喜,片刻后,又疑地問:
“昨天不是說不了嗎?”
“本來是不了,你家青樹的況,你也知道的,但是我給他們說了,你們家閨在城里可有出息了。
昨天回來又買米,又買面,連糖都是一把一把給別人,以后肯定能幫襯著娘家,他們姑娘嫁過來,可都是好日子,人家考慮了一下,覺得還不錯,所以也就同意了。”
這個人正是昨天的婆,給夏青樹說的是一個,小時候出過天花,留了一臉麻子的姑娘。
心想著那姑娘還沒一米五,長得也不好看,應該不會嫌棄不好,卻長得斯文俊俏的夏青樹,可哪知去說了以后,人家還是嫌棄他是個瘸子。
畢竟在這個靠工分生活的年代,一個瘸子養活自己都困難,更別說養活媳婦兒和孩子了。
昨天本來是過來回絕夏家的,但是沒想到遇到了回娘家的夏青檸,見夏青檸穿得好,出手還大方,又見和夏青檸一起回來的男人,給夏家買各種吃的用的,就上了心。
于是多方打聽,清了們一家的況,然后又去了一趟方家,用那三寸不爛之舌,終于讓方松了口。
郭玉梅聽到說這話,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原本想解釋清楚,他們家不可能要求兒幫襯,兒也沒有幫襯的義務,但是想到這親事好不容易有了轉圜的余地,自己這樣說,估計就不了了。
青樹早就過了結婚的年紀了,他這樣的況,再不娶妻生個孩子,以后老了,不了了,邊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想到這里,便沒有開口否認。
想著以后姑娘嫁進門來,自己好好待人家,臟活累活自己多做點,不讓對方委屈就行。
旁邊的婆,見沒有否認,臉上堆起笑,提點著說道:
“既然方那邊同意了,你們也應該拿出誠意來不是,俗話說,嫁漢嫁漢穿吃飯,這要娶媳婦呀,可不能摳摳搜搜的,一摳搜,媳婦就沒了。”
郭玉梅自然明白話里的意思,忙表示道:
“好的好的,還是按照我們原先說好的,買一輛自行車,然后再給120塊金。”
他們夏家雖然沒有外債,但這些年沒有當家人,只靠孤兒寡母賺工分,經濟實在是拮據,這些已經是他們家,能拿得出來的所有的家底了。
“哎呀玉梅妹子,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娶媳婦兒可不能摳搜,買一輛自行車還行,但這金嘛,還得往上再加一加。”婆拉住了郭玉梅的手,眨著明的小眼睛說道。
郭玉梅知道這門親事來得不容易,如果這次沒,青樹不知道又要再等多久才能娶上媳婦兒,于是努力地出一個笑臉來,問道:
“那你看多合適呢?”
只見那婆抬起了手,放到郭玉梅面前,然后張開了五個指頭,笑著說:
“這個數就。”
郭玉梅看著張開的五個手指,以為是再加五十塊,暗暗在心里咬了咬牙,五十就五十吧,然后點了點頭:“那,就再加五十塊。”
“什麼再加五十塊,是一共要五百。”婆見會錯了意,馬上扯開嗓門糾正道。
郭玉梅疑心自己耳朵聽錯了,在他們村兒里,結婚彩禮最高也就兩三百,就沒聽說過哪家金要五百塊的,疑地問:
“老姐姐你可別給我開玩笑,你看我們這個家,哪里像拿得出五百塊的,把我這把老骨頭賣了也不呀,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哎呀,沒有就想辦法呀,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了?”婆說。
“我能有什麼辦法呀,即使我們一家都去賣,也湊不出五百塊呀!”郭玉梅沮喪地說道。
“賣什麼?你看你一家人瘦的,丟鍋里都熬不出二兩油來……”那婆子說著,眼珠子忽然一轉,明兩個字就差寫在臉上了,只見低聲音,小聲說道:
“你婿昨天給你買的那些東西,也值好些錢了吧,五百塊你覺得是要了你老命,但對他們這些有錢人來說,本不算什麼,有錢人嘛,最看重面子,只要你開口問他要,他肯定給。”
聽到這里,夏青檸猶豫了一下,轉回了房間,在床頭拿了昨天陸驚蟄給的五百塊,和原的四百塊放在一起,準備一起給郭玉梅。
這些錢本來昨天就要給的,但是晚上自己和夏青草說完話,心有些復雜,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夏青檸還不知道,夏青樹現在的狀況,只在原的記憶里得知,哥哥夏青樹確實有一個兩相悅的青梅竹馬,心想著如果這錢能幫他娶到心的姑娘,也不失為一樁事。
可當拿著錢再到廚房的時候,卻發現郭玉梅和婆都不見了,找了一圈都沒看見人,正疑著,就聽到院子后面響起了郭玉梅吞吞吐吐的聲音:
“驚蟄,有件事,媽,媽想給你說說……”
不會是準備問陸驚蟄要錢吧,難道不知道,如果這樣做了,不止的閨,乃至整個夏家,都會被人低看了去。
夏青檸緒很復雜,剛剛建立起來的親堡壘,仿佛就要倒塌。
或許郭玉梅原不假,但比起兒子的婚事,閨真的沒有那麼重要了。
夏青檸不自覺皺起了眉,快步走了過去。
走到通往后院的門口,剛想要出聲阻止,卻忽地又了聲,因為聽到郭玉梅用十分卑微的聲音對陸驚蟄說:
“我知道青檸做的那件事,你心里一直有疙瘩,但是那件事真不怪……”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忽又繼續說道:
“那麼做,都是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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