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戚繼

李青、李浩回來時，戰鬥已進行到了尾聲，兩個當爺爺的人倒在雪窩裡，互相揪著對方領，弄得雪地一片狼藉……

李青也不制止，李浩瞧熱鬧。

見狀，

本都疲力竭的二人迸發出了活力，又是一番撕扯扭打，好讓李青瞧瞧誰才是貨真價實的大將。

末了，

朱厚照以在李信上為由，宣告自己取得勝利，並嘲諷李信是個水貨。

這大過年的，還真熱鬧。

李青給疲力盡的二人各輸了一真氣，並表示今兒沒盡興，明個兒你們再戰一場。

兩人一陣無語。

又聊了會兒小輩兒婚期事宜，父子親家各回各家，李青閑著無聊，便掛起了紅燈籠，興緻來了，還放了一鞭炮……

紅炮紙碎屑，灑在一地雪白之上，更顯喜慶。

「還是過年好啊……」李青舒心暢快，兀自欣賞了陣兒，轉去東廚忙活，哼著小曲兒，愜意無比……

~

有人歡歡喜喜過大年，有人過年卻在辛苦奔波……

二十歲出頭的戚繼，正在駕著馬車趕路。

呼呼的朔風，也難讓他的心冷卻。

年輕人對未來是既憧憬，又惶恐，本以為這輩子跟祖輩一般，安安穩穩的做個登州衛指揮僉事，等老了再傳給兒子……不想，聖上竟召他京。

「皇上召我進京做什麼呢？」

戚繼想不通……

「咳咳……」

轎子中忽然傳來子的輕咳聲，戚繼一個激靈，忙收回思緒，表達關心，「夫人，你是冷了還是了啊？」

「不冷也不，」子嗓音清冷，「從出門你就嘀咕，你在怕什麼啊？」

「哪有，我就是奇怪。」戚繼訕訕道，「夫人，你說我這麼一個小人，怎麼就了皇上法眼呢？」

「到了不就知道了？」子哼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可畏首畏尾？」

戚繼：「……」

對這位剛親不久的新婚妻子，他是真的有些發怵，暗地裡沒埋怨父輩們點鴛鴦譜……

「唉……」戚繼長長一嘆，滿臉愁容。

話說，時見面時可的呀，現在……可一點也不像那時候。

「怎麼，後悔娶我了？」

「不是，沒有。」戚繼忙道，「我只是……這麼冷的天兒，真是委屈夫人了，夫君這是心疼呢，咳咳，那什麼，咱們這才出門不久，要不夫人還是回去吧？」

「嫁隨嫁狗隨狗，這不算什麼。」

「……」

門簾一掀，王氏探出頭來，正巧看到戚繼一臉幽怨，不由得難過起來。

「夫君是覺得我給你丟人，還是覺得礙眼？」

「……夫人何以這麼說？」戚繼連忙搖頭，岔開話題道，「都說伴君如伴虎，皇上這冷不丁讓我進京，也不說做什麼，夫君這心裡沒個譜啊。」

王氏一介流，卻不輸男兒豪邁，在夫君邊上一坐，迎著朔風說道：

「皇上既召你進京，就肯定有吩咐，既去之，則安之，沒什麼好惶恐的，興許是讓你建功立業呢。」

戚繼沉道：「可若是如此，那夫人你……？」

「你若真是去打仗，我調頭就回來，絕不讓你分心。」王氏說，「若是你進京為，那我就跟你一起留在京師。」

戚繼悻悻道：「夫人這般說，實令為夫汗，不過……夫人可是覺得為夫是那得了榮華富貴，就拋棄糟糠之妻的人？」

「夫君自然不是。」王氏笑道，「既然不是，夫君定也想帶我一起，對吧？」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戚繼都快哭了。

唉，媳婦兒太強勢，真不是件好的事啊……戚繼苦悶。

隨即，又生出愧疚之。

妻子除了強勢了點，其他方面都是上上之選，絕對稱得上賢良淑德，且一點不怕苦累。

「夫人，這會兒風大，你快去避避，當心著了涼。」

王氏察覺到丈夫的變化，輕輕一笑，「我可不是什麼弱子，夫君你歇一會兒，我來駕馬車。」

~

過年了。

京師皇宮，奉天殿前，三劍客互犄角。

黃錦一大紅袍，圓圓滾滾，格外喜慶。

一旁，陸炳面無表，朱厚熜也顯得意興闌珊。

「黃錦，這就是你攢的局兒？」

黃錦拿過小太監托著的藤球，笑著說：「大過年的，閑著也是閑著，皇上也不忙國事了，咱們運一下。」

陸炳滿臉黑線，無奈道：「都多大人了，還玩這個，有沒有一點的？」

朱厚熜也覺稚。

黃錦卻道：「時下雖無公務，但你們都沒能從中離出來，今兒都聽我的。」

君臣二人一陣無語。

不過，難得黃大胖子老氣橫秋一回，又是大過年的，無所事事之下，便也沒直接拒絕。

「也罷。」朱厚熜呼了口氣，打趣道，「請問咱們的黃大公公，怎麼個玩兒法？」

「就跟當初在興……」黃錦清了清嗓子，道，「就跟當初一樣，白打，如何？」

蹴鞠玩法多種多樣，主流玩法大致分為三種——對抗、間接對抗、白打。

白打考驗的是對藤球的掌控力，比的是花樣、技巧。

陸炳自無意見，主要是看皇帝。

朱厚熜瞅了眼一群佇立著的小太監，擺擺手道，「都退下吧。」

一群小太監鬆了口氣，誰也不想做陪練，萬一發揮失常，惹了皇帝不快，罪過可就大了。

頃刻間，奉天殿前就只剩下三劍客。

黃錦興道：「我先打個樣兒。」

藤球高高拋起，黃錦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隨藤球從上而下，驀然抬起腳，穩當接住，隨即腳踝一轉，玩了個漂亮的乾坤轉。

接著，燕歸巢、斜花、風擺荷、佛頂珠……

藤球被黃錦玩出花樣來。

笨拙和靈活同時出現，在黃錦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碩的態，再搭配一大紅袍，瞧著詼諧、幽默、又富有喜。

昔日在興王府，三劍客常這樣玩兒。

論讀書，黃錦不如二人，論蹴鞠，黃錦誰也不怵。

兩人目不轉睛的瞧著黃錦，盯著藤球，眸逐漸迷離，恍惚間，好似又回到年時。

當時的他們都很稚，稚到為了踢出一個漂亮的花球私下努力好久，就為在彼此面前裝一波兒。

當時他們的未來都很確定，一個註定是藩王，一個註定是奴婢，一個註定承襲小兒，然後，平靜的、無憂無慮的、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

真可謂，年不識愁滋味。

一個小小的興王府，便能承載他們一生的期許。

而今識盡愁滋味。

浩大宏偉的順天府，也無法承載他們的心。

三劍客之中，屬黃錦最大，其次朱厚熜，再次陸炳。

黃錦大出二人許多，二人還是年時，黃錦便是『大』人了。

時的二人，都想著快快長大，跟黃錦一樣為『大』人，這樣，爹娘就不會總是拿一句「你還小」來搪塞自己了……

似箭，歲月如梭。

為黃錦，超越黃錦，領先黃錦，遙遙領先……

黃錦更是遠超當初的黃錦，如今都到知天命的年紀了。

時間過得好快……朱厚熜愣怔出神，心中愈發患得患失起來。

自己能長生嗎？

能堅持到否極泰來嗎？

「陸炳，接球！」

朱厚熜怔了下，從思緒中離出來。

卻見黃錦一個，藤球直奔陸炳而去……

之前被是意外，手矯健才是常態，只見陸炳連著幾個大步後退，接著膛一，輕鬆卸力，待藤球墜落之際，又是腳尖一抬……藤球滴溜溜在其腳尖轉。

「好！！」

黃錦拍著胖手，不吝掌聲。

陸炳角勾起，腳尖一抬，又一個轉，當即來了個雙肩背月。

武狀元的十分協調，又有時打下的堅實基礎，初上手便人球合一。

旱地拾魚、金佛推磨、拐子流星……都是高難度作，行雲流水。

黃錦是極喜，陸炳卻是極觀賞……

朱厚熜也瞅的眼花繚，出聲好，同時，也不到了力。

兩個『小弟』都可圈可點，自己這個『大哥』，可不能怯了啊……

「皇上！」陸炳提醒。

朱厚熜深吸一口氣，「來！」

陸炳力道拿的非常好，朱厚熜抬腳一攔，輕巧接住，可隨之而來的花球，便狀況百出了。

「皇上慢慢來，不急，玩的就是個開心。」

朱厚熜一想也是，反正除了黃錦、陸炳，也沒旁人在，心放鬆之下，逐漸喚起了沉睡已久的記憶，慢慢像模像樣起來……

第二時，朱厚熜便能遊刃有餘，第三時，愈發嫻……

死去的年逐漸在朱厚熜心中蘇醒，稚的遊戲再不稚，玩心、好勝心……全都回來了。

這一刻，朱厚熜又回到了藩王世子的份，不再是大明皇帝。

鷙、憂鬱、氣惱、苦悶……種種負能量緩緩消散。

『年人』氣神飽滿，活力四！

黃錦看在眼裡，喜在心裡，這個年李青過得定然極好，時下皇上也過得極好，大家都好，嗯…，可真好。

其實，這個年也不是所有人都過得好，比如……

戚繼還在趕赴京師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