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意漆黑的眸子裡蘊著一慍，一閃而過。他不聲地挪開眼，瘦削修長的手在袖中攥。

他料到裴長遠會這麼做，可心底總是期盼他能迷途知返。

徐月剛走出院子，就看見裴長意立在院中的影。

長玉立，姿筆如松。寬肩窄腰，拋卻那冷冽之氣，看著格外俊朗。

剛才聽青蕪說裴長意來找裴長遠，神不好，便立刻趕來了。

見到他這般模樣站著，徐月心頭知曉，定是裴長遠讓他失了。

緩緩走上前去，晶亮亮的眸子泛著水，角微微勾起：“世子爺見過二公子了？”

裴長意見了徐月，眼底的溫度緩和了幾分，淡淡嗯了一聲。

他視線不鹹不淡地往裴長遠房間掠過一眼：“倒是忘了恭喜他了。”

這結果徐月猜到了。

知道裴長遠是個紈絝，卻不知道他膽子這麼大，竟敢參與科舉舞弊。

抬頭看著裴長意，他神一如既往的清冷，可徐月從他眸底看出一抹忍，似乎是在剋制著什麼緒。

裴長遠這一次大錯特錯，不只是將自己的前程賭上，更是將整個定遠侯府，他的兄長裴長意，全都拉到火上一併烤著。

此事最高興的莫過於太子，他終於有機會將裴長意拉下水。

可裴長意此刻不高興的並非是自己會被連累，而是沒想到他的這位庶弟，還是走上了這條道。

或許在他心裡，還有些自責……

下，徐月白皙的著芒，眼睛緩緩地眨了眨，泛著水。

“世子爺既是盡了人事，便只能聽從天命，還是不要太難為自己的好。”

裴長意低頭，看著徐月那雙盈盈如水的眸子，眼皮一，下意識挪開了視線。

過了半響，裴長意點了點頭：“不用擔心我。”

從小到大，他極被人如此關懷，更不太被人看出心事。

這種覺對他來說太陌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月妹妹，裴大人。”陸遮遠遠向他們走來，面上帶著淡泊的笑容，旁跟著幾位書院的先生。

他們不知談了什麼，陸遮看來心很好。

陸遮與書院先生告別，緩步向他們二人走來。

徐月很自然地側過，與裴長意並肩站著，抬眸，角微微勾起：“陸遮哥哥。你的傷勢可好？”

自那天晚上青蕪將陸遮趕走之後，他們就未曾見過了。

青蕪這小丫頭鬼靈鬼的，怕擔心，還出去打聽了陸遮的傷勢。

聽說陸遮哥哥的傷快好了，徐月便再也沒去看他。

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和往日不同了，自己若是對他關懷過多，怕是讓他胡思想。

此刻有裴長意在自己邊，徐月便多問了幾句。

陸遮眼神落在他們二人臉上，又緩緩往下移。

他們二人舉止並不親暱，可卻站得很近。若是他和徐月站這樣的距離，都會本能地後撤一步。

可對裴長意，十分自然，彷彿並未察覺有何不妥。

陸遮斂了斂心神，笑著抬了抬胳膊，神平靜地點了點頭：“快好了，月妹妹不用擔憂。”

他轉頭看了一眼裴長意，往他後裴長遠的房間看去：“二公子考得如何？”

裴長意眉眼微微一挑：“多謝陸貢士關心我庶弟，你既然問了，不如我們一同去看看他們的試卷？”

聽他這麼說，徐月和陸遮都是微微一愣，沒想到裴長意會說出這麼一句。

徐月心頭一瞬間轉過許多念頭，知道以裴長意沉穩冷靜的格，並不會因為裴長遠作弊就擾了他的心緒。

此刻他正在做的，定是徹查舞弊案，將後的太子一黨連拔起。

至於他請陸遮去做什麼，定是正事，自己還是不要添。

徐月微微側，低垂了眸子，淡然說道：“世子爺和陸遮哥哥有正事要做，我先回房去了。”

在書院之中，裴長意也不怕有危險，微微頷首，便目送離開了。

陸遮站在裴長意邊，兩人量差不多高，目都鎖住徐月離去的背影。

形瘦弱，影子被日拉得長長的。走出去好遠，還能看見的影。

陸遮臉上的笑容消失，平靜地看向裴長意：“世子爺想讓我去看什麼，可否明示？”

陸遮可不覺得他和裴長意是什麼能把酒言歡的關係。

且不說他們二人之間隔著一個徐月，撇開不談，自己曾經是典獄司的嫌犯，如今是被史府趕出府的落魄門生。

無論哪種份，都高攀不上執掌典獄司的裴大人。

裴長意神平靜，緩緩往考們的院子走，他腳步放得很緩，似乎是在等陸遮跟上。

見後那道影子相隨，裴長意開口說道：“我素來聽聞陸貢士學識過人，在你們這一批學子中很是出名。”

裴長意腳步一頓，回過頭看向陸遮：“你曾經是史門生，對汴京城中學子能力學識都十分了解，這一點我自愧不如。”

陸遮聽著裴長意這番話，絕非恭維，而是十分客觀的評價自己。

他心中轉過許多念頭，最終落在最可怕的那個念頭上。

裴長意讓他去看考生們的答卷，可是覺得，哪個考生的卷子出了問題……

徐月被流民抓走那日，書院出了事，此事陸遮有所耳聞。

只是後來他想救徐月，又想抓流民立功，便顧不上書院之事了。

如今聽裴長意的意思，應該是想要抓住此次科舉舞弊之人。

他來找自己，是因為自己有能力，幫他查明此案。

裴長意芝蘭玉樹地站在自己面前，神平靜淡然，似乎並未因為徐月而對自己有毫芥。

陸遮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對自己沒有芥，不只是因為他風霽月，為人大度。

更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爺裴長意，不論是份，還是徐月心中偏向，他都未曾將自己視作對手……

陸遮強住心頭苦，緩緩點了點頭：“我願勉力一試。”

裴長意帶著陸遮來查閱卷子，考們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此事也不算出格。

他們將考生答卷一一呈到裴長意麵前，態度恭敬。

陸遮並不多言，拿起答卷一一翻閱著。

他一眼便挑出了前三甲的試卷，這些題答的，的確比其他試卷高明得多。

再往後看，他將其中一份答卷看了許多遍。

這些答卷都掩住了考生姓名，可裴長意一眼便瞧出，陸遮手中的那張，正是裴長遠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