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小心點。”

蘇紅玉張地看著在陳掌心被拋得一上一下的鼻煙壺，心臟差點沒跳出來。

“你是得小心點，幾百萬的東西，掉地上了我怕你賠不起。”

眼睛中年從一開始的慌中平靜了下來，冷冷地說道。

“就是就是。：

蘇紅玉一把搶回了鼻煙壺，小心地捧在手中，怒道：”你什麼手，你以為是家里的醬油瓶呀，懷了我饒不了你。”

唐婉拉了蘇紅玉一把，問道：“陳，你確定這東西……，看不準？”

還算是客氣的，用的是古玩圈子里的套話。

在圈子里請人掌眼，一眼真的東西就說是“大開門”，假的也不明說假的，怕人面上過不去，一般說是“看不準”。

這些都是上京圈子里流傳下來的老派說法，還有一些老派規矩，其實不見得是好的。

至，陳不覺得那些老規矩有什麼好。

他直接說道：“假的，工藝品，20塊還是看在做舊的人工份上。”

“你憑什麼這麼說？”

長得眉清目秀的攤主站起來，指著陳喊道：“這是我掏老宅子掏出來的，你憑什麼說是假的？”

“掏老宅子？”

蘇紅玉聽得一臉懵。

唐婉小聲解釋道：“掏老宅子就是找一家老宅子，出一筆錢，里面的件全是他的，從中找看看有沒有寶貝。”

陳補充道：“西方有拍賣過期沒有續約倉庫的，本質上是一個說法，都有人靠此為生。”

蘇紅玉臉一板，喝道：“就你懂。”

“人都說老宅子掏出來的，你還說工藝品？”

眼鏡中年湊過來，指著鼻煙壺底道：“你沒看到嗎？上面寫著化年制。”

“這款識，化年聽說過嗎？這是明代！”

攤主作勢要拿回鼻煙壺，嚷嚷出聲：“你們不要就不要影響我做生意，訂金不退啊，我剛都聽明白了，賣給你我還虧了呢。”

“你們不要正好，這位大哥你看……”

“要要要~~”蘇紅玉一把閃開，連聲說道。

鼻煙壺在掌心攥得的，這會兒服容易，想搶鼻煙壺，不可能！

“陳，你個廢走開，別耽擱我賺錢。”

“小婉，快把余款給人家，我了20萬訂金，按規矩是不能退的。”

“別讓人搶了寶貝。”

蘇紅玉手要撥開陳，沒撥。

唐婉狐疑地看了攤主和眼鏡中年一眼，反而徹底沒了付錢的意思。

好歹主持過家里生意這麼多年，古玩雖然不通，對人卻還是有點眼力見兒的。

唐婉明顯覺得剛才眼鏡中年和攤主有點過度了。

“陳，你不是略懂嗎？你說說。”

唐婉看了陳一眼，認真地問道。

現在對陳的“略懂”二字相當在意，不下于之前的“百度”。

陳微微一笑，先是沖一點頭，再瞥了眼鏡中年一眼，笑問道：“你說這是明代的鼻煙壺？”

眼鏡中年不知怎地，被他看得有點心虛，耿著脖子道：“是又怎麼樣？款識上寫著呢，你是不是不識字。”

陳一擺手，跟揮開蒼蠅一樣，淡淡地說道：“鼻煙這東西，由傳教士利瑪竇在明萬歷年間傳中華，盛行卻是在清代的事。”

“鼻煙壺的老祖宗，是清康熙年間的東西，所以不要說明代，說就是假的。”

“這世上就沒有明代的鼻煙壺。”

眼鏡中年啞然。

陳起了談，索從蘇紅玉手上搶過鼻煙壺，在上面指指點點地道：“化年制的款識，其實主要是清代康熙和雍正兩位皇帝在用。”

“他們認為明代化的瓷是古今瓷巔峰，喜歡將宮制的瓷打上化年款識。”

眼鏡中年連忙道：“那就是康熙年的，也沒差幾年。”

陳笑著搖頭，道：“你出來騙人前，連基本功都不下一下嗎？”

“你倒是百度一下啊。”

說到百度，唐婉莞爾一笑，白了陳一眼。

之前陳倒是用這個來糊弄，關鍵是還信了。

眼鏡中年還不服氣，道：“那又怎麼樣？它怎麼就不能是康熙年的。”

陳冷笑著道：“型不對。”

“至于包漿自然不自然，做工、畫工等等，我都懶得跟你說，跟你們說不上。”

攤主眼看眼鏡中年說不上話，口道：“你說什麼是什麼啊，什麼型不對，張口就來啊。”

陳目掃過他眼前攤位上東西，笑著搖頭，然后對蘇紅玉說道：“媽，是不是你在挑東西，還沒下定主意，這貨就冒出來，非說這東西好，要你讓給他？”

蘇紅玉有點懵懵地點頭。

陳如在現場一般，繼續說道：“然后攤主假裝不好意思，說是你先看上的，雖然還沒有下訂金，但按規矩如何如何，接著這個戴眼鏡的，就開始往上價錢。”

蘇紅玉再點頭，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陳不答，接著說道：“在他的慫恿下，你就把訂金了。20萬是吧？

他們估計本來就是想騙個幾萬塊訂金，看媽你這麼爽快掏出20萬，又說兒馬上來，就想騙筆大的。”

“我說得對不對？”

陳最后一句話，卻是對著眼鏡中年和攤主說的。

“你胡說八道。”

“不知道哪里跑出來個人胡咧咧，你懂古董嗎？就你懂啊！”

眼鏡中年跳腳，目猶疑，就像是手在下手前，尋找退路一樣。

攤主也跟著起來：“不買就走，反正訂金不退啊。”

蘇紅玉一聽著就不了了，剛一點狐疑全打消了，越想越覺得不靠譜，就想催著唐婉趕給錢，別讓廢壞了賺錢的好事。

唐婉目越過蘇紅玉，向著背后喊道：“方叔，這里。”

蘇紅玉大喜，道：“老方來了，快來看看我掏的寶貝。”

陳暗暗給唐婉比了一個大拇指。

要不說是他老婆呢，趁著陳說話穩住他們的時候，唐婉就把和順堂里的高級鑒定師方叔請來了。

方叔接過蘇紅玉手中的鼻煙壺，上下瞥了兩眼，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說？

蘇紅玉見狀會錯了意，得意地道：“是好寶貝吧，幸好是你來了，不然好事就讓陳那個廢攪黃了。”

“他非說是假的，還說嘰里呱啦地說一大堆，我給你學學。”

蘇紅玉得意洋洋地將陳說的那些復述了一遍，讓陳都有些刮目相看的是，竟然大差不差地囫圇講完了。

方叔聽到蘇紅玉要花200萬買這破玩意兒時候，不敢再打馬虎眼，將鼻煙壺還給了蘇紅玉，正道：“清康熙年，上京首建玻璃廠，開始生產鼻煙壺，這才有了后面這小玩意兒風靡四九城的事。”

“所以明代是沒有鼻煙壺的。”

這話一出，蘇紅玉就一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難道陳那個廢，蒙對了？

方叔繼續道：“型也不對，所有玩鼻煙壺的人都知道，清代鼻煙壺有個特點，越往前的，型越小，胎越薄，還必然是扁的。

越往后的，型越大，肚子越圓，也越糙。”

“這個大肚子貨，不可能是清早期的，這個是同治、緒年間的型。”

“再結合款識，結合做工、畫工，毫無疑問的現代仿品。”

方叔不好看蘇紅玉難看的眼神，沖著陳一拱手，客氣地道：“老方眼拙，沒想到姑爺是個行家。”

“竟然真是假的？”

蘇紅玉先是恍惚了一下，接著想起什麼似的，把鼻煙壺松手落地，“哐當”一聲碎了一片片 。

是一個箭步就左手抓住眼鏡中年，右手抓住眉清目秀的攤主，大道：“你們別跑，敢騙老娘的錢，把訂金退給我，20萬啊。”

兩人開始還有些狼狽，被抓了一臉花，在聽到從旁邊巷子里傳來麻麻腳步聲后，他們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陳、唐婉、方叔，循聲去，幾十號人從巷子里沖了出來。

眼鏡中年和攤主，臉瞬間就變了，從慌張變了得意。

攤主撥開驚呆了的蘇紅玉的手，得意地道：“訂金我就是不退你，你又能怎麼樣？”

“我的兄弟們都來了，老大馬上就到，我們還是聊聊你打碎我家傳寶貝鼻煙壺的事吧。”

蘇紅玉嚇得連連后退，幾十號人一擁而上，分出一半人堵住外面的視線，另外一半圍住了陳等人。

唐婉見狀拉回蘇紅玉，怒道：“你們這是行騙不，想要強搶嗎？”

攤主拿腳尖點了點地上鼻煙壺碎片，挖著鼻孔道：“誰說我們搶了？沒看到嗎？打碎我家傳的寶貝，不用賠錢嗎？”

蘇紅玉氣急，爭辯道：“你剛不還說是掏老宅子掏出來的嗎？”

“怎麼就變家傳的？”

別說唐婉、陳了，就是方叔都有以手捂額的沖。

這是重點嗎？

方叔是老江湖，當即接過話頭道：“我是和順堂的掌柜方明，大家都是在這條街上混飯吃，給個面子。”

“訂金按咱們古董圈子里的老規矩，就算是打了眼，了學費，我們不要了。”

“今天就此揭過，怎麼樣？”

“不行！”

攤主和蘇紅玉異口同聲。

蘇紅玉是心疼那20萬。

攤主則是獰笑道：“200萬，說好的我的鼻煙壺200萬，掏出剩下的180萬，就有面子，不然我讓你們連里子都沒有。”

這個時候，陳淡淡地出聲：“方叔，我也覺得不行。”

蘇紅玉臉都黑了，怒道：“你個廢又添什麼？”

陳看著攤主道：“那20萬訂金，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攤主嘲諷道：“怎麼，你還想說你認識我們老大嗎？”

陳看了眼那些圍攏著他們的混混小弟，老老實實地道：“不算認識，就是揍過。”

“哈哈哈哈~~”

攤主一怔，笑得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