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周，林念加班加點把新代言海報拍完，去參加品牌活，在臺上站了兩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收到江淮消息，讓在停車場等他。

“你先回去吧。”

林念在休息室裡換了服，把禮遞給小李，裹好黑外套，戴著口罩，從VIP電梯裡下負一樓。

這周都忙。

病好了之後，林念就開始理堆積好的工作，白天打工搬磚，晚上還要看劇本。江淮不知道在幹什麽，那天過後就回家去，偶爾發發消息，竟然也沒怎麽面。

林念站在車庫出口，帽簷下的桃花眼微瞇，掃了一圈，沒看見那輛阿斯頓馬丁，以為他還沒來，低下頭玩手機。

陸嘉柏給發消息，說什麽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某個大導想談明年作品裡角的事兒。

林念有一搭沒一搭地嚼著口香糖，劈裡啪啦打字回消息，來回幾句後，一輛黑的車緩緩駛到眼前，短促的喇叭聲在安靜的地下停車場裡回響，回聲悠長。

林念抬眼來看。

陸地上的龐然大，不再是大鵬展翅的車標，改為三叉星，外部廓朗，棱角鋒利，仿若刀刻，黑漆質幽幽反著，底盤高而拔。

奔馳大G。

大約又是剛從什麽局上出來，江淮吊兒郎當地穿著正裝，袖扣解開兩顆，手肘搭在窗沿上，微一偏頭，眉眼裡帶著點散漫的戲謔。

“你男朋友這麽大個人，看不見啊？”

林念上下掃了他一眼，打量似的，最後閑閑評論一句：“沒覺得有多大。”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

江淮略一挑眉，看著繞到副駕上車，沒繼續接。

林念拉開車門，坐上悉的位置，一句隨意的“怎麽換車了”卡在嚨裡，終於是沒有問出來。

……太寬了，這車。坐著都能把直。

“幹嘛去。”

升起車窗，江淮打方向盤，“顧淇生日麽這不是。”

林念哦了一聲，想起來了，接著窩在座位上玩兒手機。

行的，一周沒見了，唯一一次來找，是因為顧淇過生日。

真是天地兄弟。

陸嘉柏在那邊問了一段工作的事兒，終於繞著彎把話題拐回正題上，問現在是不是和江淮在談。

手機消息提示音滴滴地響，沒有間斷。

“坐我副駕別玩手機。”

江淮倏然在旁邊說。

“……為什麽？”

林念莫名其妙，掃了他一眼，又低頭打字，回了個“是”。

“會影響我。”

林念扯了扯角，“影響你腦電波發了？”

正好是紅燈，江淮沒接話，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脊背往後松懶一靠，視線落在前面，漫無目的的，忽地開始回憶。

“前年在杉磯開車，出了點兒事。”

林念：“……嗯？”

“西海岸飆車嘛，有時候一筋起來，斷胳膊斷都是輕的。”

他聲音輕飄飄地落在空氣裡，漫不經心地拖著尾音。

“刮刮蹭蹭，撞撞，都是小打小鬧。副駕的人不看著點兒，說不準。”

“我出點事不要，但是苦了你了。”

紅燈跳躍著暗下去，綠燈亮起，江淮踩了一腳油門起步，在轟鳴聲與後坐力中扔下最後一句。

“年紀輕輕就為你男朋友守寡，這可怎麽辦啊。”

林念：“……”

慣往前晃了一下，又跌回座椅上，把手機摁滅扔在中控臺，面無表地問，“我不玩手機，你就不送死了？”

“看我心。”

江淮笑了一聲，放慢了速度，指尖在方向盤上扣了兩下。

“心好了就穩。”

病。

林念罵了一聲，倒也真沒玩兒了，任消息提示音滴滴地響。

“你這周幹嘛呢？”

“跟人爭家產啊。”

車駛到城郊那棟灰白水泥樓下，江淮倒車，漫不經心地回答，模樣帶著點懶，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慣不正經。

“不得給自己傍點本啊，不然怎麽做你金主。”

一看他就是不想細說，林念也懶得盤問，拉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你停著吧，我先上去。”

在三樓簽了個合同，又坐了一會兒，林念才慢悠悠下樓，晃到酒吧裡。

人還多，七八糟的燈停了，調常亮，音樂換舒緩而又節奏的搖滾，一群人坐在最中央的大桌邊上，桌上酒瓶壘起。

“喲，念念來啦。”顧淇開了瓶酒，從鶯鶯燕燕裡回，笑著喊，“大駕臨啊。”

江淮已經坐著了，閑適又冷淡地倚在人群最中央，靠著椅背，半張臉在影裡，出的下半張臉棱角分明，半點沒有剛才科打諢的樣子。

一眾簽的小模特都在，心照不宣地靜了兩秒之後，手把顧淇拽回來，鬧著讓他再開一瓶，在他臉上糊油，整個人泡在花叢裡談笑風生，活浪公子哥形象。

“禮給你。”林念放了個袋子在桌上。

顧淇說謝謝，但人卻沒，直愣愣地站在面前，正正好擋住後的人，生怕看到誰坐在那兒似的。

“？”

林念瞇著眼看了他半晌，不知道他發什麽瘋，轉坐邊上去了。

最邊緣的卡座還坐著一個人，位置臨近live舞臺邊緣，燈打不到，昏暗安靜，顯得分外冷清。

喬薇坐著晃酒杯，問：“你怎麽不過去？”

“吵。”林念說。

“也是，”喬薇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嗤了一聲，“江爺也在那兒呢，你倆還於見面會尷尬的狀態。”

“……”

林念頓了兩秒，終於知道顧淇剛才為什麽那樣了。

敢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還以為他們是多年前談過一次，現在見面會不適的舊呢。

好吧，林念回想，距離上一次跟喬薇在這兒喝酒，好像還沒幾天。

一個場子裡多的是不知道他們關系的人，了解點的……大概也沒想到有這麽快。

說實話，自己也沒想到。

但怎麽說呢，有些東西，來了就來了，水到渠的事兒，沒必要拒絕。

何況是等了這麽久的。

“媽呀，這祖宗怎麽也來了，記得我生日，覺我要折壽的。”

顧淇心有余悸，在鶯鶯燕燕的談笑聲中拍著口，頂著一臉油跟江淮說。

“早知道要來，我就不你了，覺怪尷尬的。”

江淮坐在卡座中央，出去的路被他堵死，人群簇擁著，吵得要命，這會兒聽他說話，起眼皮，看傻子似的看著他。

“這麽多人，你也敢我？”

“不是，我本來沒想辦的，是那個誰，”顧淇抿抬了抬下，給他使了個眼，“忽然說要給我慶祝一下。”

哪個誰？

江淮不甚在意地偏頭掃了一眼。

上次那個跟林念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小模特兒端著兩杯酒，開人群坐到他旁邊。

很近，的手臂直接住他小臂，江淮沒，緩慢起眼皮，瞳孔漆黑，眉眼鋒利又冷淡。

“祝老板生日快樂。”邵西妍仿佛只是不經意地過，很快離開，先端起酒杯敬了顧淇一杯。

“行，謝謝你啊。”顧淇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敷衍地接過，心裡直嘀咕。

這長相的都是這種子嗎？

有個，主見多，不服管。

林念是連裝都懶得裝，邵西妍平時倒是偽裝得不錯，一副清純小白花的模樣，沒遇見江淮之前，他還真不知道這小孩兒有這麽多小心思。

邵西妍家裡做生意的，在江城也算是排得上號。

大小姐大學在讀，因為蒜皮的小事兒跟家裡鬧掰，出來討生活，裝窮，豁得出去，還真把顧淇騙住了，尋思著終於找到個聽話的，火速簽了，等爸找上門來，他才知道被蒙了。

不過隨便吧，誰都行，他們自己的事兒，他懶得摻合。

“我過去玩兒，你們繼續。”顧淇放下酒杯，隨便尋個借口開溜，讓開了路。

人路過卡座邊緣的時候，還帶著後一連串呼喊聲，顧淇充耳不聞，唯獨聽見那麽一句。

“邵西妍？”

喬薇收回視線，不鹹不淡地評價。

“那小朋友心氣躁，過的一個二個還偏偏都來者不拒，說不清是命好，還是不好。”

尾音輕飄飄的落在空氣裡，在音樂停頓間隔裡格外明顯。

表很淡，卻生生讓人聽出幾分嘲諷，乃至顧淇頓住腳步，抬眼看著的背影，沒有再。

這話刺耳。

提到的兩三個主人公仿佛都挨了罵。

兩個人就這麽不聲不響地僵持著，氣氛很微妙。

林念沒什麽表，看看，又看看顧淇，抿了一口水，敏銳地意識到，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麽不知道的事正在發生。

不想管，也管不著，但……

“一個二個”都“來者不拒”？

還有一個是誰？

半晌，林念緩緩起眼皮，朝燈明亮投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