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方才得覺能吞下一頭牛，那個勁兒一過，滿桌佳肴在前，反而不想吃了。

這世上很多事不都是這樣麽。

就圖一個正值當下。

林念胡塞了點佔肚子的東西，跟著他緩慢出了大門。

西裝革履，白手套的侍者彎腰躬，請他們出來，卻沒有門把車開來。

“你車不在這兒麽？”林念疑。

“不在。”江淮答了一聲，看了眼腕上銀黑配的表。

他今天穿得偏正式，大抵剛從什麽正式場合裡出來，西裝筆。

方才坐在那兒的時候，雙隨意疊，括，偏頭跟侍者說話，眉眼卻是一眼不錯地著。

怎麽說呢，林念移開視線，想，他們都變了多的。

黑T變正裝，白變禮服，窩在家裡不願出門的兩個人在飯桌上強歡笑，推杯換盞。

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在門口，背後是暗的，能映出人影的大片磚塊。

纖細的影著絨黑，正面平平無奇，背後卻是鏤空，出大片白皙的。一條極細的腰帶從腰窩橫過，堪堪系住擺。

像是禮的帶，輕松扯掉之後，才能展出用心準備的全貌。

一陣風吹過，樹葉打著旋兒往下落。

林念抖了抖。

有點冷。

方才出來太急，外套忘在張導他們吃飯的那個大包廂裡，裡面倒是一直暖和，也沒覺得冷。

林念剛摁開手機，想給小李打個電話，一件外套就兜頭蓋來。

帶著一凜冽的暗香，短暫地罩住的視線，落在鎖骨。

猶帶余溫。

江淮一言未發，依舊盯著前面來車的方向，下微揚，側臉冷淡。

仿佛這件服不是他剛下來的。

頓了兩秒，林念老老實實穿上了。

量懸殊巨大，男人的外套穿在上，長且寬大，oversize，但竟然意外地和的子很搭。

五分鍾後，那輛黑超跑終於緩緩從大門口駛進來。

小胖下車，關上車門，把鑰匙遞給他。

林念沒演過電視劇，但看過，男主在某些特殊的況下，會就主到底應該坐後座還是副駕，產生疑，甚至矛盾。

但本沒得猶豫。

江淮這車只有兩座。

拉開車門，裹著外套往裡一坐，過深的車窗玻璃，看江淮就那麽站著，偏頭對小胖說話。

一玩世不恭被在白襯衫下，扣子解開最頂上那顆，連暗紋都顯出幾分散漫和恣意來。

只是眉眼沉著，狹長的眼尾下，看起來心不大好。

兩分鍾後，江淮上車。

超跑不大寬敞，空間閉，車門關上之後，連風聲都沒有了。

他側臉看了一眼，目從安全帶上掃過，又盯了兩秒，才移回前方。

……好近。

林念被他起眼皮看了一眼，在寬大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覺地蜷了一下。

我是不是太自覺了？

想。

自己上車，自己拉上安全帶，還穿著他的外套，不像去還債的，倒像是這副駕正兒八經的所有者。

“……”

想什麽呢。

林念揮開腦子裡的雜念，頓了兩秒，看似不經意地提起話題。

“你，那輛托呢？”

當時年，看鑽石像石頭，看黃金像普通金屬，不認識他那輛機車。

後來看別人競相追捧，憑著悉的車標，才認出來，是輛六位數的川崎。

江淮眉梢略微一抬，沒說話。

長支著，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踩了一腳油門，熱浪的轟鳴頓時在空間外響起。

“賣了。”

轟鳴聲中，他漫不經心地低聲道。

跑車底盤低，後坐力極強，林念往前一衝，又跌回椅背上。

“……噢。”

林念頓了片刻，應了一聲。

空氣再度沉默，隻余窗外風聲呼嘯。

座椅太矮，重心下移，他每一次作，換擋，剎車，油門，都可以清晰地知到。

……難。

座椅，空間窄，坐著不舒服。

覺沒幾年托車乘坐史的人都沒有資格坐跑車。

除了好看一無是，林念想。

4S店在城郊，從市中心過去得要一段距離，何況這時候路況不大好。

氣氛實在太沉悶，開了的話題被他按下，林念手鼓搗車裡藍牙，江淮掃了一眼，沒阻止。

悠悠的歌聲在車響起，驅散了些許空寂。

顧淇一直說林念在某些方面像守舊的老人，單憑歌單裡放的永遠都是千禧年或以前的歌曲，就可以印證這一點。

林念不服，當即找了首新歌來聽，依舊是粵語。

在某些時刻，港島對的誇讚，跟對港島金曲的喜程度，是正比的。

沙啞繾綣的聲在車輕輕唱。

“這裡有過你，未及步離場。被你的氣味，築起了圍牆。”

林念手機屏幕的手指一頓，鼻息間縈繞著冷冽香氣，手指攥了袖口。

“舊事充斥空氣，一呼一吸都有害。”

“床邊有你，廳有你，進出於腦海。”

……現在嘗到的苦，從前是最人甜味。

纖長睫兩下，林念不知道江淮有沒有聽到，只是下意識屏住呼吸，余輕輕在他上落了一下，隨即垂眸按下切換鍵。

隨機播放，下一首，《夢中人》。

車行駛到城郊的偏僻小路，在白實線前緩緩停下，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紅綠燈閃。從車窗裡出去，周圍是曠野。

時隔好多年，王菲依舊躺在歌單裡，唱夢中人。

江淮長指微，開了窗，右手手肘撐在窗沿上。

紅燈倒計時進個位數時，他驀然問。

“你跟他在談？”

“啊？”

林念頓了兩秒，終於反應過來他在說誰。

“沒。”

空氣靜默一瞬，垂下眼，又補了一句，“沒談過。”

這麽多年。

誰也沒有談過。

……只有你。

那一瞬間，偏頭去看窗外蕭瑟荒涼的曠野，發著黃的草坪，沒敢看江淮的神。

信號燈跳躍著變綠，江淮沒關窗，就著全開的窗戶踩了一腳油門，發機轟鳴，尾氣在低空中劃過一道熱浪。

和巨大的聲音一起響起的，還有林念的手機鈴聲。

連著車裡藍牙音頻，音樂驀然中斷，響鈴突兀且刺耳。林念看了眼來電人，準備掛掉。

風聲拍打著窗沿，在耳邊猖狂地呼嘯。

後視鏡裡，江淮的眉眼鋒利而冷戾，冷聲吐出一個字。

“接。”

方向盤往左打死，又迅速回正，漂移般拐進小路。林念子慣地往右邊倒，抿摁下接聽鍵。

陸嘉柏的聲音在車裡響起的那一刻，江淮猛然踩下剎車，巨大的慣讓人前傾，又被狠狠甩回座位。

林念甚至已經預到撞上椅背會有多疼，下意識蹙眉閉眼，但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有隻手從背後繞過，五指張開，扣住的腰，緩解了大部分衝擊的，但帶來了一種其他意義上的疼痛。

江淮神平靜地不能再平靜，作卻是乾脆利落，小臂繃起青筋，瞳孔漆黑幽深，呼吸發，強勢又不容拒絕地傾吻住。

作者有話說：

第99章，給小們整點甜的。

其實我很想用“另一種意義上的疼痛”做章節標題，但太長了，怕你們覺得，就不點進來了。

本章歌單：

《呼吸有害》/莫文蔚

《夢中人》/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