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開口,還怪懂人世故呢!
因為他若還不出聲,他那不知收斂的三爺爺就要闖下大鬧金鑾殿的潑天大禍,而他這個始作俑者也不好收場了。
這位孫行者一路翻著跟頭闖到這裡,萬萬沒有再被回五指山的道理。
有心跟這位賣個好,免得他使壞賣了自己,便選了個取巧的時機,搶先走上前,彎腰蹲下,拿了帕子替阿淵臉。
小螢一臉心疼地住男人的腕子:「大皇兄,您不認得我了?我是老四棲原啊!看看你這臉都是,讓我替皇兄吧……」
阿淵濃眉微鎖,看著似乎要開口說話。
小螢手疾眼快,一個帕子糊在大皇子的臉上,稍微用勁堵住他的,眼眶紅潤道:「大皇兄,你在宮外的日子一定難極了。此番回來難得。若是父皇『恩準』你留下,孤一定去時時看照護好皇兄,替母后彌補過錯。」
特意在『恩準』上加重語氣,就是提醒這瘋子:他鬧了這麼大的陣仗,可別搞主次。若敢掀老底,就算他蹦出五指山,也要將兒子給踹回去!
說話的功夫,小螢拭著他臉上的漬。
阿淵似乎聽懂了的意思,也不反抗,只是任著小螢一下下將他的臉乾淨,還順手替他將發撥開。
當大皇子再抬頭時,滿殿的人終於看清了這瘋子的眉眼,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然後面面相覷,滿堂靜寂。
雖然他們以前也見過這孩子,那時他才三歲,因為無人照拂,被葛先生接去管教,平日也只有蕭天養會去看他。
後來陛下跟著先帝京,怕薄待前妻,落人口實,便派人將阿淵接了回來。
那時十二歲的孩子稚氣未,臉蛋還是圓鼓著的,因為心有見,誰都不大關注這孩子。
偶爾看到,也只覺得這孩子長得跟生母葉展雪有些像罷了。
可是現在十年已過,昔日早就長了二十有三的青年。
青年郎君的廓如雕石吹灰,褪去了兒稚,終於稜角分明地顯出來。
這等俊著幾分野的模樣,固然有他生母的影子,可更多的,卻像極了陛下……
不對,與其說是像陛下,那眉目中的堅毅與先帝倒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當年葉展雪被俘蒙,而且生產月份不對,讓腹中這點骨存疑,諸位舊部老臣都知道舊事來龍去脈。
陛下不喜這孩子,他們不但不怪,還覺得難為陛下了。
可是現在,這阿淵的眉眼……不能說謊啊!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他就是家不容置疑的脈!
難道這麼多年來,他們……都錯待了這孩子?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竟是覺得命運弄人,想到故去王妃葉展雪臨死前託孤的委曲求全,有些跟葉展雪莫逆的家眷竟然忍不住眼眶潤。
那葛帝師的妻子孫氏更是猛地甩開了夫君一直拽著的手,心疼地過去一把抱住大皇子,哽咽哭出了聲音。
與夫君一直膝下無所出,養育這孩子的幾年裡,視如己出。
只是當年無奈,先帝宮承襲了大統,隨後這孩子也被接宮中,然後過不了多久,就傳出他得了癔癥的噩耗。
讓夫君去探聽這孩子近況,可夫君每次都打岔過去,不肯詳說。
若知他竟然是這般境遇,就是拼死也要去陛下那將這孩子討回。
蕭天養還在激:「爾等個個功勳掛,功名就,可還記得當年助你們平步青雲之人?可憐展雪早早含冤離世,留下的孩子無人問津,爾等卻紅滿面,儼然全忘了來時之路!」
誰都知道,他當年癡葉展雪,奈何二人雖然年齡相差不多,輩分卻相隔甚大。
蕭天養掛著葉展雪三師叔的名頭,難得佳人期許。
葉氏嫁給啟殊時,蕭天養更是難過得半年全白了頭髮,此後終不娶。
葉展雪名聲辱,生下了月份不對脈不清的孩兒時,蕭天養心疼那孩子,甚至還收那孩子為徒,認真教了幾年拳腳功夫。
只是他的兄長劍聖蕭九牧後來被魏國的高手陳西范所殺,他立誓為兄長,居山野,閉關修煉。
不過每年到了葉氏忌日時,蕭天養倒是風雨無阻,總會去他跟葉展雪一同練功的秋瞑山上,用酒祭奠亡魂,再折返回去,卻不曾想,今年來祭奠時,卻收到了那孩子的信,信中的軍碼,還都是當年他教給那孩子的!
眾人的愧疚,因著蕭大俠的這一句瞬間引燃,有幾個眷再忍不住,居然捂嗚咽哭出了聲。
當年展雪也跟們說過,說這孩子千真萬確是陛下骨。可是們卻覺得這話荒謬。
只因為王府的郎中篤定葉王妃早產,就算展雪說這孩子並非早產,而是足月生下,是被俘前就懷了的家骨,也無人肯信。
一直被遮掩的陳年醜事,突然揭開發霉的簾布,所謂的事實真相帶著不堪的霉腐襲來,讓人難以接。
淳德帝沒有說話,一代帝王喜怒不形於,旁人也不知陛下此時悲喜,而鼓起的頭和微微起伏的口,又發酵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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