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監說完,「棲原」從容繼續道:「兒臣心繫父皇,聽聞這幾日父皇擔憂國事,胃病又犯了,兒臣愚鈍無能,不能替父君分憂,唯有做一碗暖面,讓父皇暖一暖胃。這碗裡有西域傳來的蜀地麻椒,最是開胃,只是口辛辣,有不適者會刺激腸胃。膳房的宮人約定俗,辛辣刺激的佐料都留著自用,不敢加貴人飲食。兒臣查過醫書,此可暖胃驅寒,只要運用適量即可,是以兒臣斗膽,加了些,讓父皇嘗嘗新鮮。」
淳德帝聽到這,終於微微容。
他年輕時從軍犯下了胃病,發病時,疼痛難忍。
有一次,正是家宴,他突然犯病,皇子妃嬪們圍跪一地,聲淚俱下,喊些陛下吉祥康復的場面話。
唯有六歲的老四棲原,出個細細瘦瘦的胳膊怯怯遞送到他的邊:「父皇,你若疼得難忍,便咬兒臣的手,我讀書不好,被母后戒尺教訓時,咬自己的手,就能緩解很多!」
稚子言,著實可!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被幽足足四年的兒子倒不記仇,還惦記著他的老病。
淳德帝嘆氣:這個孩子,縱有千般不足,可孺慕父親的至純樣子,和小時沒有什麼兩樣。
想到這,父子心結驟然解了不。他揮了揮手:「有心了,只是你乃一國儲君,若真有孝心,以後當盡心國事,而不是圍繞灶臺,這才是真正替父君分憂。去你母后的邊坐罷。」
這話一出,聽得眾人神微變。
太子當初因為私風不正,被陛下以修養德為名,幽三年。這三年期間,陛下不願子嗣爭儲,並未輕言廢黜,可太子名存實亡,是公認事實。
這次太子被放出多日,陛下未主召見,更沒有讓太子議政打算,足可見,這太子不得陛下之心,陛下立意閒置。
可如今,一碗湯麵卻讓淳德帝鬆口,似乎有讓太子議政的打算,這可了眾人肚子裡的算盤。
太子行了拜禮後,倒神態自若,從容起,來到湯皇后的邊坐下,還心掏出手帕,替母后拭額角汗水:「哎呀,母后是熱了?怎麼出這麼多汗,要不要讓宮替您打打扇?」
湯皇后借著袖掩護,狠狠瞪了一眼:這是天的熱嗎?方才魂竅都要被賤丫頭嚇飛了!
這小郎當皇宮是鄉野土紳的家院?居然跑去做湯麵?
湯皇后驚魂未定,只低聲審問:「你不是宮中人,怎麼知道陛下胃病犯了?又如何去膳房的?」
「棲原」無辜眨眼回答:「那個東宮舊人玉書說的啊!那日來找我敘舊,我順口問了問陛下近日,倒是知無不言。我胃也不好,每次犯病時,爹都給我做這湯麵,鮮香,可養胃了!我頭一次見陛下,總不好空手來見,也得替太……儘儘孝啊!至於膳房的位置……宋媼怕我不認路,被人看出破綻,曾經拿宮圖給我看過。我上茅廁時,發現茅廁窗外有條小徑,正好通膳房。若跟宋媼打招呼,又要囉嗦耽誤時間,於是算著時間,趕著跳窗前去做一碗麵。怎麼樣,我沒遲到太久吧!」
湯皇后看著「太子」笑嘻嘻,渾然不覺得自己闖禍的樣子,真是氣哽咽。
這個跟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吃什麼長大的?明明是小郎,膽子比鍋蓋還大!
沒容皇后多想,那丫頭已經將一筷子菜殷勤遞送到邊,笑嘻嘻低聲道:「大喜的日子,母后總繃著臉,豈不是人看出端倪?您吩咐我的事,孩兒都記得,您放寬心,該吃吃,該喝喝!不過這皇宮的菜式真不怎麼樣啊!都不如我們鄉間豪紳家的席面!每盤都這麼,是不是膳房剋扣銀兩了?待孩兒有空,幫您查查宮裡的油耗子……」
湯皇后為人嚴肅,那真正的棲原被養得膽小如鼠,在面前,連大氣都不敢。
可是這小郎不知雌威手段,肆無忌憚,大大咧咧得人難忍!
湯皇后不想了大局,默默長吸一口氣,無比期待著一會馬賽,如今倒是希,小丫頭直接摔斷脖子才好,太子這枚棋子——不要也罷!
不過今日壽宴章程不同往常,宮宴之後,原本該是馬賽,卻偏偏增了摔角戲碼。
摔角的擂臺,都是有個擂主守擂。
今日主場的,便是皇子裡最善武的三皇子。作為擂主,可以接別人的挑戰,亦可將戰牌遞出,邀人上臺比試。
看著膀大腰圓的三皇子,其他皇子紛紛調轉目,佯作應酬狀,不想上臺獻醜。
往日應該有懂事的武將侍衛,幫著走過場,主上臺挨摔,做三皇子棲武的手下敗將。
可今日三皇子明顯憋著氣,手就將牌子甩到瘦弱太子的桌上:「太子殿下,做碗湯麵算什麼孝心?屈尊大駕來臺上與我比試一場,為父皇的壽宴暖暖場子吧!」
湯皇后抬眼盯向商貴妃母子,他們倆面上含笑,似乎毫無意外的樣子。
壞了!湯皇后悟到其中關節。
不愧是鬥了十餘年的老對手,和商貴妃想到一去了。
可恨商貴妃先下手為強,竟然在馬賽前安排了摔角,用老三這個莽夫破局。一定是他們聽聞了太子有疾,要藉此探一探虛實……
大奉朝尚武,這等場合,為太子也不可推挑戰。老三跟太子不睦,下手必然沒有輕重。就算沒有疾,搞不好也要被老三那莽夫摔出個好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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