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說:「我以後會離他遠一些。」
「清芷,聽說我,我承認自己有私心,」陳修澤說,「但我又想,這樣剝奪你和朋友正常往的權利,十分不尊重你。我氣自己有這樣的想法,又不能避免地去產生這樣不尊重你的念頭。」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接近理想中的「尊重」二字,方清芷呆了呆。
還以為對方已經在多年往上走的時候丟掉了正常的「尊重」。
「但我還是有些不、說出來會惹你發笑的念頭,」陳修澤緩聲說,「我怕你討厭我。」
方清芷下意識問:「什麼?」
陳修澤緩慢著手腕,問:「倘若我和梁其頌都遇到危險,你會救哪一個?」
第41章 傷口
——不能猶豫太久, 猶豫有時默認為難;而在陳修澤面前,為難意味著不夠重視他。
——不能回答救梁其頌,除非真的想讓梁其頌去死。
方清芷用了一秒鐘回答他的問題:「你。」
陳修澤笑了, 問:「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你是我的男友, 」方清芷說, 「我當然要先救你。」
陳修澤沒有繼續追問,有些不合時宜的追問的確需要適可而止,再往下,反倒更加不禮貌。他們都是聰明人, 懂得見好就收,打破砂鍋問到底, 極有可能收穫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都明白。
方清芷腹痛,晚上早早休息。陳修澤沒有, 他等方清芷睡後才離開,阿賢已經等候在外。夜晚裡的酒店安靜,向下,賭場中人頭攢,陳修澤同阿賢走另一條路, 抵達不對普通客人開放的豪客區域。
陳修澤對賭場沒有好印象,他在這裡一次又一次地經歷對親的怒其不爭, 若非當時下定決心斬掉那一小截手指,只怕現如今仍要一遍一遍地撈弟弟。專門負責接待貴賓的房間中,宋世南已經暢快地玩一場, 看他表, 必然是收穫頗, 正愜意地半躺在猩紅沙發上, 口中含著雪茄, 梁其頌半俯,正為他點火。
下一場的人還未來,宋世南吸了口雪茄,煙霧吐出,噴到梁其頌眼睛上,他像瞧不到,只問陳修澤:「不來玩一局?」
「算了,」陳修澤微笑,「我不會。」
宋世南憾搖頭:「大魚大不吃,菸酒賭也都不,你難道要做苦行僧?生活還有什麼意思?」
梁其頌站在宋世南旁邊,他的眼睛被煙霧些許熏到,有淡淡的痛,仍要站著。服務業麼,更何況還是他們這種,客人的一句話、偏好就能決定是否能有巨額錢財進帳。
陳修澤說:「我若是要做苦行僧,也不會結婚了。」
梁其頌猛然抬頭看他。
宋世南也愕然:「什麼?」
「我妻子還在讀書,所以婚禮大約要向後延一延,」陳修澤從容地說,「屆時還請賞臉,去喝杯喜酒。」
宋世南大笑出聲,連連點頭:「沒錯,你如今年紀到了,也該有孩子。我同你這麼大的時候,我的三兒子都已經學會走路了……只別像陸廷鎮,嘖嘖嘖,看上他侄……講好聽些,是養侄,其實那樣看著,同養也沒什麼區別了吧……」
陳修澤輕咳一聲:「宋生。」
他這麼一咳,宋世南立刻醒轉,不再提這事。
宋世南看了眼旁側的梁其頌,笑著讓他去拿東西。梁其頌已經在這裡久了,怎麼會不知是何含義,默然退下。
宋世南點名要某一家店剛做好的點心,外面風冷雨斜,梁其頌穿著白襯衫,撐著一把傘,距離不遠不近,開車反倒不如步行更方便。雨水被吹到斜斜地飄落梁其頌臉頰,漉漉的覺總能令他想到幾月前自己被人劃了臉的那一刻,他的也是如此蜿蜒向下……痛是痛到骨子中,更多的還是屈辱——無論男,誰不惜自己的一張臉,偏偏梁其頌不能,他催債催得急了,對方雖然給了錢,卻也不爽地拿刀毀了他的臉……又能如何呢?梁其頌只能繼續在這裡茍活,去醫院做手,抹藥膏,爭取早日把這個疤痕消除掉……何曾可笑。
但他的確沒有為此後悔過。
認真讀書,踏踏實實地工作,能得到幾個錢?做疊碼仔又有何不可?誰不錢?誰會排斥一份高酬勞高回報的工作?
只需耐心等,只需……
等他有能力,同陳修澤一較高下。
屆時,縱使上全部家命,梁其頌也要將方清芷重新奪回。
……即使生了陳修澤的寶寶,或者漸漸老去,他都不在乎。孩子而已,流著誰的也無所謂,只要是的,只要肯他一聲「爸爸」。他會殺掉陳修澤,用刀子將陳修澤片片凌遲,要將他骨頭丟去餵狗;他也要方清芷生的寶寶,至兩個,一個像,一個像他……
梁其頌順利買到東西,拎著明的盒子,一手撐著傘,急匆匆地往回走。這突然落下的雨冷到他打了個噴嚏,驟然一輛車疾馳而過,梁其頌堪堪穩住形,隔著蒙蒙雨霧,他看到陳修澤拄著手杖,站在雨簾中。
阿賢為他撐著傘。
陳修澤朗聲他:「好巧。」
梁其頌不想看他,他加快步伐,經過陳修澤旁時,聽陳修澤說:「梁其頌,看在清芷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你今晚乾的糊塗事。但你記得,清芷心腸,我可沒有那樣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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