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幫我哥。”

“楊靜，”韓夢咬了咬，“我一直很崇拜你，覺得你是一個很清醒的人，我沒想到……”

“夢夢，”楊靜忙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駿呢”韓夢打斷，“你考慮過他的嗎”

楊靜怔了一下，“我跟陳駿已經分手了。”

韓夢震驚，“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就是為了幫你哥”

沒等楊靜回答，撇下眼，“……我以為我那天看錯了。”

“哪天什麼看錯了”

“你去年，過生日的時候，你哥不是來帝都了麼……那天，我看到你們……回宿舍那條路上……你們靠得很近。”

楊靜愣住。

片刻，站起，隔了段距離，看著韓夢，“夢夢，我不騙你，這些話，我一直不好意思對你說出口。楊啟程他不是我哥……”

韓夢睫了。

“他是我一輩子最的人。”

楊靜聲音和神qíng一樣的平靜，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韓夢沒說話了，低頭把鞋子擺正，走進屋。

在凳子上坐下，默默地整理了一會兒東西，轉頭，往楊靜那里看了一眼。

正一面看著電腦屏幕，一邊刷刷刷地往本子上記東西。

這時候，韓夢覺得反倒是這個外人更手足無措。

“靜靜。”

楊靜偏頭看。

“為什麼要答應陳駿。”

楊靜沉默。

韓夢目bī人，“利用他嗎”

楊靜停下作，“我不替自己說好話，我答應他的初衷，沒那麼單純。但直到分手前，我是真心實意想跟他好好在一起。”

“那為什麼分手”

“為了別的原因——跟我哥無關。”

韓夢抿著。

楊靜嘆了聲氣，“對不起夢夢，有些事，我誰也不能說，包括你，甚至包括我哥。”

許久，韓夢都沒吱聲。

時常覺得，楊靜有時候過于理智，甚至無qíng。

好半晌，又問：“為了你哥，你什麼都愿意做”

楊靜手里的筆不自覺地在紙上畫了幾下，片刻，問：“你高中也學過《麥琪的禮》吧”

一對貧窮的夫婦，妻子賣掉了自己的長發，給丈夫買了一金屬表鏈;丈夫賣掉了表鏈，給妻子買了一個玳瑁梳子。

楊靜依然還記得這篇小說的最后一段：他們極不明智地為了對方而犧牲了他們家最最寶貴的東西，不過，讓我們對現今的聰明人說最后一句話，在一切饋贈禮品的人當中，那兩個人是最聰明的。

韓夢再一次說不出話來。

想，楊靜一點也不糊涂。

突然有一點羨慕楊靜，也有一點比以往更深的心疼。

韓夢終于明白，為什麼楊靜始終給一種不合群的孤寂。

qíng到深的時候，人都是會孤獨的。

·

下午五點，楊啟程終于跟人把牌代工的訂單合同簽訂下來。

這位福建的老板極其jīng明，知道楊啟程這時候極其缺人雪中送炭，所以踩著一個低價，來回殺價。

楊啟程一再讓步，跟人來回拉鋸三天，最后不得不妥協。

但好在工廠又能正常運轉，積的材料也能消耗出去。先給人代工，等現在這風聲過去，以后再慢慢重回軌道。

合同簽完，還得繼續應酬。

快到凌晨，方才散了，楊啟程讓人把福建老板送回賓館，自己去外面車。

快要到年關了，行道樹上掛了一串的燈籠，朦朧溫暖的紅，向遠延。

楊啟程喝酒的時候一直沒看手機，這會兒掏出來，才發現有數個未接來電，全是王悅打來的。再看收件箱，一條未讀短信，也是王悅發的：程哥，缸子剛剛走了……

楊啟程一個激靈，立馬去看時間，一小時前。

他攔下一輛出租，趕給王悅打了個電話。

缸子一直昏迷，今天早晨，卻清醒過來了。

缸子高興壞了，讓安心養病，養好了，一道過年。

費力地問：我的杜鵑呢

便用含混不清的聲音，絮絮叨叨地叮囑，一定要照顧好那幾盆寶貝杜鵑。

拉著缸子的手，面上含笑，“你爺爺……最喜歡杜鵑，咱們家……屋后坡上，一大片……chūn天開花的時候，真，真啊……”

王悅聽見這話，背過去抹淚。做護士時，見過多這樣的場景，心里很清楚，大約只是回返照。

到晚上，沒有一點痛苦，無聲無息的就走了。

到清晨，缸子悲慟稍止，開始跟楊啟程商量籌備喪事。

兩人一夜未睡，眼眶里熬出。

王悅讓人買了早餐，喊兩人過來吃。

楊啟程沒胃口，先回酒店洗個澡，換了服，然后打電話通知了厲昀。

之后，他又給楊靜撥了個電話，結果卻是暫時無法接通。

楊啟程給去了條短信，又趕去缸子家。

中午，得閑的時候，楊啟程看了看手機，沒收到楊靜的回復。

又打了一次，這次是不在服務區。

他再發一條短信，語氣較上一條更為嚴厲。

然而，一直到了晚上，楊靜還是沒回復。

王悅還悄悄問他，通沒通知楊靜。

楊啟程給楊靜的輔導員打了個電話，輾轉問到了室友的號碼，撥過去。

幾秒鐘后，一道清脆的聲：“你好。”

楊啟程：“請問你是韓夢嗎我是楊靜的哥哥，想找你打聽一下，楊靜現在在不在宿舍”

那邊靜了片刻，“你是楊啟程我有事跟你講。”

·

靈堂布置了一半，缸子正在黑帷幔前擺放像。

最初的悲慟過去，他現在正卯著一勁兒，一定要給辦一個風風的葬禮。

缸子退后一步，看看是不是正的，又到跟前，慢慢調整。

楊啟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過去，喊了一聲，“缸子。”

缸子沒吱聲。

“對不住，我現在要去趟帝都。”

缸子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楊啟程沒說話，朝著老人的像屈膝跪下，把公文包擱在地上，向著像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缸子被他這陣仗嚇壞了，止不住后退了一步，“你這是唱哪一出”

楊啟程站起，“對不住，我得去趟帝都，現在就走。”

缸子瞪著他，“我剛走，你他媽要去帝都去gān什麼也趕著投胎”

楊啟程彎腰把地上的公文包撿起來，遞給缸子，“合同我下午跟人簽了，就照著他們的要求去生產。過個一年半載，公司回到正軌應該不問題。重要文件在我辦公室保險柜里，碼鑰匙你都有。我這段時間在jiāo割一些公司的關系，有的還沒弄完，我寫了個囑，你照著囑，幫忙辦……”

“我cao……”

楊啟程神qíng平靜，“缸子，我這一趟，去了不一定還能回來。”

“你他媽到底要去gān什麼”

楊啟程咬了咬后槽牙，沒答，只說：“你照我做的辦吧，對不住了，我要是回來，到墳前請罪;回不來，去底下親自跟請罪。”

缸子完全懵了，“……你他媽能不能把話給我說清楚!”

楊啟程一擺手，“我走了。”

缸子趕一把拉住他，“老楊!你今兒不把話說清楚，別想從我這屋里出去!”

楊啟程不得不停下作，“這事兒跟你沒關系。“

“怎麼跟我沒關系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你還有王悅和曹胤。”

“cao!你當不當我是兄弟”

楊啟程使勁一掙，掙開了缸子手臂。

“當你是兄弟，才不能讓你cha手這事兒。”楊啟程往外看了一眼，“我還得回家一趟，不多說了。”

“楊啟程我日你大爺!”缸子一擼袖子，沖上去要跟他gān架，“咱倆出生死這麼多年，你現在屁話不說一句就要去送死，讓我眼睜睜在這兒看著”

楊啟程笑了一聲。

“cao/你媽!”

“行了，缸子，人各有命，”楊啟程站在那兒，眼神明亮，顯出一種久違的灑，“我要是不幸沒回來，有你陪我這麼一場，一輩子也夠了——再說，誰死誰活還不一定，我他媽要是死，順帶著也得弄兩個給我陪葬。”

缸子無話可說了。

他了解楊啟程，這人決定了的事，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會找去不誤。

缸子嘆了聲氣，“你好歹給我jiāo個底，你到底要去gān什麼”

楊啟程頓了一下，眺向遠方沉沉的夜，“……去救楊靜。”

楊啟程點了支煙，走進風里。

得狠了，咳嗽兩聲，肺管子一陣發疼。

方才電話里，楊靜的室友韓夢對他說，“楊靜之前跟我說，有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一直在追求他，前兩天，上了那個男人的車，隔天早上，收拾了一個行李箱就走了，至今沒回來……”

最后，韓夢問他：你聽過《麥琪的禮》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上一章：

1、陳家炳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沒那麼壞。

2、他接近楊靜的機是齷齪的。

3、他其實有機會提齷齪的要求，但是臨時決定放棄了。

《麥琪的禮》，伏筆在第15章。

——

小改。

——4月29日

☆、(47)單刀會(二)

楊啟程將車開到樓下時，已經過了十二點。

夜里，風比白天時候溫度更低，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到了門口，楊啟程掏出鑰匙開門。

門一打開，里面先出一線燈，接著腳步聲從臥室過來了。

厲昀站在臥室門口，幾分驚訝地看著他。

楊啟程將鑰匙擱在一旁柜子上，低頭換鞋，“樂樂睡了”

“睡了。”

厲昀似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是半的，走過來，問：“缸子那邊怎麼樣了”

楊啟程沒說話，把幾個文件袋往茶幾上一扔，一屁在沙發上坐下，往后靠去。

他累得不過氣，jīng神卻異常的清醒。

厲昀看他一眼，“你先洗個澡吧，我下碗面條，你吃了再睡”

“不用了，我馬上走——坐下來，我們聊一聊。”

厲昀一愣，“去哪兒還要回缸子那兒”

楊啟程了額角，“坐。”

厲昀往他放在茶幾上的文件袋上看了一眼，到側邊的沙發上坐下。

楊啟程坐直，將文件袋往面前一推，“ 我個人資產、公司份，都已經轉到你名下了，文書在這兒，你找個時間簽字……”

厲昀愣住了。

“還有些零零碎碎的，手續沒辦完，我jiāo代缸子了，后續他會幫忙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啟程繼續往下說，聲音沒帶一丁點兒的起伏，“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字了……”

聽到這兒，厲昀霍地站起，“楊啟程，你什麼意思好歹我是你老婆吧，離婚你一個人就決定了”

“……共同財產全部歸你。”

厲昀面皮漲得通紅，“我圖你這點兒錢你現在所有的錢不都是我幫你掙的”

空氣安靜下來。

厲昀張了張口，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楊啟程了口袋，掏出煙盒，出一支點燃，緩緩吸了一口，“這話，你是不是早就想說了”

厲昀膛起伏，沒吱聲。

楊啟程不知所謂地笑了一聲，“你說的對。現在我有的，全是你厲家給的。”

“所以你現在全都還給我楊啟程，你還得起嗎”

“還不還得起，我暫時也只能還這麼多了。要是你對離婚協議書不滿意，如果我還能回來，再跟你一條一條商議。”

厲昀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又是一怔，“你要去哪兒”

楊啟程緩緩了口煙，“去找楊靜。”

厲昀不由抬高了聲音，“你說什麼”

楊啟程弓著背，手肘撐在大上，微垂著目，“想豁出去，我也得豁出去，把撈回來。”

“去哪兒撈回來”

楊啟程沒說話。

厲昀卻是一怔，一個名字到了邊，又被咽下去。

半晌，別過臉，語氣冷，“……你考慮過我的嗎”

楊啟程沉默著。

“楊啟程，我不是傻子，你跟楊靜那點事，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我只是相信你，是個理智的人，gān不出拋妻棄子的事qíng……”咬了咬，“……樂樂還不到一歲，你怎麼能讓這麼小就沒了爸爸……”

楊啟程鼻子里輕笑一聲。

厲昀表qíng一滯，轉頭看向楊啟程。

煙霧自他指間緩緩騰起，他微瞇著眼，角一抹笑意，極其意味深長。

厲昀頓覺后背發涼。

楊啟程將沒完的煙摁在煙灰缸里，“時間不多了，我也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什麼話，咱們一五一十說清楚。”

厲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公司有一半份是缸子的，他當年出了三百萬，所以這一半，還得他握在手里。公司缸子會打理，下午我剛跟人簽了合同，算是把現在這坎邁過去了，以后你不用管公司的事，分紅就行。至于你兒子……這我不打算管，也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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