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準時接盛珉鷗上班,他看起來一切如常,像是完全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對我並無不同。他態度明確,我也就做好他所期的,隻當無事發生。
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他,換做任何一人,恐怕都做不到他這樣的理直氣壯,面不改。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將緒發泄徹的關系,他說話的語氣都像是沒那麽不耐煩了。早上我差點剎車不及追尾前車,往常他早就要發火,今天卻只是讓我“看著點”。
明天就是庭審,盛珉鷗大概也想神飽滿地迎戰對方律師,晚上並沒有安排什麽應酬,只是召開了場開庭前的長會,從下午一點開始,不知什麽時候結束。
會議太過冗長,中間時不時穿專業語,我聽得直打瞌睡,到一半實在聽不下去,隻好離開會議室出去氣。
莫秋的電話便是這時候打過來的。
羅錚雲死了,莫秋的麻煩也沒了,但他不是我,一個大活人死在他面前,還是曾經喜歡過的人,讓他本就敏的心深重擊,抑鬱又應激,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所幸他也知道自己狀況危急,不自救怕是只有死路一條,便聽從心理醫生的建議,報了個互十分強的旅行團,出去玩了兩個多月。
我看他發在朋友圈的那些照片,藍天、大海、笑的年輕人,氣好了,人也神了,治療效果堪稱卓越。
他這次打電話給我,一來是旅行歸來給我帶了伴手禮,二來是為了謝在羅崢雲一事上我對他的幫助,要請我吃飯。
謝不謝的我倒是不在意,但他既然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再拒絕。最後由我選了盛珉鷗他們律所樓下的一家餐廳作為面地點,餐廳是家粵菜館,口味地道,食材新鮮,價比也高,錦上的那些律師都喜歡在那兒訂餐。
莫秋沒有異議,敲定五點見面。
掛了電話,我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快四點半,盛珉鷗那邊還早的樣子,我吃完了都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散會。
與前臺小妹打了聲招呼,說自己下去吃個飯,如果會議結束了,托給我捎個電話。
前臺二話不說衝我比了個“ok”。
我於有救命之恩,這種小事,總是很樂意幫忙的。
莫秋在五點差兩分鍾時趕到餐廳,一改往日黑白系的穿風格,上著一件薑黃的衛,下黑休閑,還剪短了頭髮。他臉本來就,這一下青春洋溢得簡直讓我都有點不敢認了。
“怎麽了,不適合我嗎?”坐下後,他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開始翻看起開,注意到我的詫異,有些不好意思。
我替他倒上茶水,解釋道:“沒有,就你一下子改變太大,我有點認不出了。”
莫秋笑容靦腆:“我這次旅行,了很多朋友,其中有位是服裝設計師……他說這樣會更適合我,也顯得更有氣。這一都是他給我做的穿搭。”說著他低頭扶了扶眼鏡,角的微笑經久不去。
這模樣明顯就是有況,人常說治療失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啟一段新的,莫秋的遭遇比失還嚴重點,要是真有人能他傷的心靈,讓他重拾對生活的,倒也算好事一件。
然而莫秋之後並沒有再多聊關於這位“設計師朋友”的話題,這畢竟是他私事,他不說,我也不好主提及,便隻當沒有察覺。
“對了,給你的伴手禮。”點完了菜,莫秋將隨紙袋遞給我。
我接過一看,發現裡面是罐長得有點像發的東西,掌大小,外包裝上都是英文字,我就看懂了一行,說是可以手和。
莫秋道:“這個是綿羊油,皮很好的,冬天不容易乾。”
我發現莫秋和我在生活態度上還是有很大差距的,他明顯比我活得致不,除了水,我這輩子就沒往臉上過別的東西。
他不說,我都不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綿羊油這種東西。
“好,清灣的冬天是乾燥的,上經常起靜電。”我謝過他,將紙袋放到一邊。
菜陸陸續續上桌,莫秋開始與我聊他這兩個月的所見所聞。
山川景,風土人。世界何其大,善良的人有很多,他走過的地方,人們或許貧窮,但絕不放棄對生活的熱。別人不理解他們的樂觀,他們也無需別人理解。活著並不是為了思考過去將來,只是為了快樂的每一天。
莫秋幾乎要被這樣簡單直白的生活態度迷倒了,直言那裡是他夢中的桃花源,如果可以,希自己年紀大了後能在那邊買一套小公寓定居下來。
與他相比,我顯得十分沒有追求。我從來沒想過離開清灣市,我從小生活在這裡,我的父母葬在這裡,盛珉鷗也在這裡。雖不是鳥語花香的理想鄉,甚至繁華喧鬧到讓人頭疼的地步,但這裡的確是唯一讓我心生安逸的地方。
這是我的家,屬於我的“桃花源”。
莫秋握著熱茶,道:“以前,我覺得自己的生活很無,所有倒霉事好像都被我上了……但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世上哪有百分百的幸福。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說完,他將茶杯往前推了推。
短短兩個月就能有這覺悟,要不是他言行如常,正能量滿滿,我都要懷疑他參加的不是旅行團,是加了什麽傳銷組織了。
聊到六點半左右,我手機忽然震了震,前臺來了消息,說盛珉鷗他們會開完了,大夥兒已經在收拾東西。
莫秋見我不時關注手機,可能已經猜到我接下去有事,於是主來服務員買單,宣告此次聚餐圓滿結束。
“不好意思,下次我請你。”
拎著伴手禮同莫秋一道走出商場,站在路邊等車。
莫秋聞言搖了搖頭,道:“沒事的。其實我正在著手申請一些國外大學的留學名額,目前準備材料中,過段時間還要考試,晚上也有一大堆功課等著我呢。你沒事,我也是要早點回家溫書的。”
我驚訝道:“你要出國讀書?”
“就……想嘗試一下不同的人生。”莫秋笑笑道,“也不一定功。”
我衝他抱拳:“那就祝你一帆風順,學有所。”
莫秋也回我一禮:“借陸兄吉言,也祝陸兄萬事如意,此生順遂。”他注視著我,眼裡映照著周圍碎星般的霓虹影,“陸楓,你一定會好人有好報的。”
猝不及防被發了好人卡的我,正覺好笑,他突然上前一步抱住我。
“你不知道,小時候你可是我的大英雄。”他長長歎一口氣道,“真的,謝謝你。”
這況我也沒遇到過,一時有點不敢,僵在那裡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過了片刻,莫秋自己松開我,眼裡閃著淚,手掌輕輕拍在我肩上。
“你……”他剛張要說什麽,不遠突然傳來吳伊詫異又無措的驚呼。
“……陸,陸先生?”
我和莫秋同時轉頭看去,就見錦上律所的一大幫律師站在離我們三米遠的地方,每個人都表莫測,像是圍觀了什麽超級大戲。
特別是吳伊,一副吃了過期餿瓜的表。他可能實在無法理解,我和莫秋,兩個羅崢雲案的害者,大馬路上,眾目睽睽之下,到底在搞什麽鬼。
視線移到最前方高大的影上,盛珉鷗單手兜,掃了眼莫秋搭在我肩上的手掌,莫秋立馬燙到一樣彈開。而幾乎是同時,盛珉鷗的目也遊離而去,腳步毫不停留地與我錯而過,往商場方向行去。
其余人皆快步跟上,恨不得著翅膀飛離這個是非地。
吳伊面容尷尬,指了指人流如織的商場道:“我們開好會,來……來用餐的,那個……不好意思啊,你們繼續。”說完衝我拜了拜,腳下抹油般一溜煙跑走了。
真是見鬼了,我在他們那兒搭夥了大半個月都沒見他們外出用過餐,我就今天來外面吃了一頓飯,他們也跑外面吃,針對我嗎?
“他們……他們好像誤會了,要不要我去解釋一下?”莫秋張起來又開始結。
我糟心地看了他一眼:“不用,走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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