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舟坐在鄰近洗手間的小包廂裏，等著好心的服務員拿吹風機過來。

    的酒勁還沒有散去，腦袋裏嗡嗡直響，眼睛緩慢地一眨一眨，盯著服上的水漬，無可奈何地扯起角。

    失態了。

    剛才是怎麽回事？

    蘇庭嶼都沒有刁難，自己居然主湊上去敬酒。

    敬什麽酒！

    有什麽好敬的！

    他兇不兇，笑不笑，喝不喝佛跳牆的，和你有關係嗎？

    是他毀了媽媽的畫；是他要結婚了，還不肯放你走；是他不讓你學設計，職開除全由他說了算；是他見了媽媽最後一麵，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了手腳……

    虞舟嗚咽一聲，難地捂住臉，眼角的淚水順著指流下來。

    包廂門被推開，輕微的響，伴隨著皮鞋走的聲音。

    應該是服務員回來了。

    虞舟猛地嗅鼻子，邊做深呼吸，邊慌地抹了一把眼睛。

    這時，也已經顧不上什麽眼影口紅！

    隻求趕把服弄幹，能夠從這裏離開就好。

    黑的吹風機懸在眼前，手接過，含糊地說了一聲謝謝。

    “不客氣。”

    男人著嗓音，忍克製，像是怕驚。

    但虞舟還是嚇了一跳。

    起往後退了兩步，把吹風機擋在前，才敢抬眸，遲疑道：“蘇總，怎麽是你？”

    蘇庭嶼又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才一步步朝近，居高臨下，語氣涼薄：

    “我好心給你送吹風機，就是這個態度？”

    虞舟握住吹風機的手指了，戒備道：“剛才說過謝謝了。”

    “還真是懂禮貌。”

    虞舟沒再搭話。

    的腦子裏繃著一弦，張地想不到其他可以說的話，隻是眼珠不錯地盯著蘇庭嶼。

    包廂裏瞬間安靜。

    彼此沉默。

    蘇庭嶼也看著，久久沒有開口。

    他麵沉如水，眼眶有些紅，像是即將暴怒的，咬著牙，始終注視著眼前的獵，稍有風吹草，便會縱躍起，捕殺撕咬，拆吃腹。

    虞舟不敢輕舉妄。

    僵持了好幾分鍾。

    蘇庭嶼終於舍得開口，問道：“不冷嗎？服要不要吹幹？”

    “嗯？”虞舟皺眉，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看向手裏的吹風機。

    呆愣的表，有些不合時宜。

    蘇庭嶼知道這是虞舟醉意仍在，思考跟不上節奏，才會這種舉，但他依舊心了。

    他拿過虞舟手裏的吹風機，連好電源，打開，替吹幹上弄的服。

    溫暖的風打在小腹上，虞舟有些失神。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蘇庭嶼的眼眶發紅，是因為想哭了嗎？

    還以為，這個男人又生氣了。

    可是，眼裏怎麽霧蒙蒙的？

    他是在難過？

    他有什麽好難過的？

    了一個虞舟，蘇總隨便勾勾手指頭，就能來一堆小花小草小樹葉……

    就了一個小船兒，沒什麽大不了的。

    蘇庭嶼低著頭，認真地吹幹虞舟的服，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拎著料。等到吹幹了，吹風機隨手扔在一邊，服卻不肯鬆開。

    不僅沒有鬆開，還變本加厲，雙手箍住了虞舟的腰。

    指腹輕輕挲，隻一會，便說：“瘦了那麽多？”

    聲音沒有先前的淡定，低沉沙啞，帶著惋惜。

    虞舟鼻頭又是一酸，慌地往後躲：“你放開我。”

    放開？

    蘇庭嶼聽到這麽說，啞然失笑，手上的勁頭加重幾分，將人整個圈在懷裏，死死抱，咬牙切齒地問：“放開你？讓你逃的更遠嗎？”

    撕破平靜的假象，困還是出了獠牙，自嘲一般地控訴。

    “躲得可真好啊！你知道這裏離素影的工廠有多近？文旅城的開荒團隊就住在你們那條街上，來來往往，你見過以前的同事嗎？”

    悉的薰草香味，縈繞在鼻尖，蘇庭嶼的上仍舊帶著鑫湘苑的味道。

    哦，不對。

    是做的油皂的味道。

    不僅僅是服，還有他的上，咫尺之間全都是。

    所以……他終於用了那塊剃須皂嗎？

    虞舟心裏恍然，哀歎一聲。

    有些東西，來遲了就是來遲了。

    竟然沒有半點，覺得無力彷徨，剩下的隻有冷漠。

    “問你呢。這一年，你都在這裏嗎？我來過很多次，向弋一直在工作室門口守著，你是故意躲人，還是真的一次都沒注意過！”

    蘇庭嶼顯然急了，語氣有些失控，迫切要看清虞舟眼裏的緒。

    他能看出，虞舟的醉意一點點在散去，眼神逐漸清明。

    但並不能讓人高興。

    因為迷離時，還會有一的眷和不舍，而清醒後的目，卻是空無神。

    “或許看到過吧。但沒注意。”

    虞舟回答了。

    蘇庭嶼不滿意。

    虞舟便笑了。

    “蘇總想聽什麽，想聽我故意留在素影項目附近，是為了釣你的胃口，讓你來找我嗎？是覺得我做的所有決定，都還圍著你轉，期待哪天能在應酬上見到你嗎？”

    “小船兒！我找了你整整一年！你知不知道我都……”

    “我不想知道！”

    虞舟扭著子，企圖從蘇庭嶼懷裏掙。

    “你就這麽想離開我？不和朋友聯係，不住酒店，不坐飛機高鐵，不開銀行卡，所有能用到份信息的事，你都不做！”

    虞舟臉煞白。

    “這麽個小城鎮，一眼到頭，橫豎沒有兩條街，你待了一年？”蘇庭嶼簡直難以置信。

    虞舟聽不下去，氣得回了一句：“那你不也來這裏做生意？工廠都開了好幾年，你現在嫌它不好？”

    “因為地皮便宜，我省本。”蘇庭嶼深吸一口氣，緩緩緒，“你呢？”

    “我有工作，有朋友，在這裏生活。為什麽不可以！”

    虞舟惱了。

    蘇庭嶼深呼吸，緩緩緒，語氣更冷，沉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虞舟一頭霧水。

    “你和韓霄！什麽時候開始的？離開南城前，還是……離開南城後？”

    這個問題，橫亙在蘇庭嶼的心口，像是紮進去的一刺。

    不問，紮的疼。

    問出口，看到虞舟臉上複雜的表，蘇庭嶼更疼。

    疼到手裏的力道，又不由自主地加重幾分。

    虞舟這下懂了。

    停止掙紮，仰起臉，笑出了聲：“蘇總！你是不是覺得天底下的男人，都和你一個樣，喜歡把人當做金雀養在家裏？”

    蘇庭嶼沉默，瞇起眼睛。

    “ 除了男關係，我也可以有朋友，有同事，有老師，有……”虞舟說著，不屑地嘖了一聲，“我和你說什麽呢！你本理解不了。”

    “我怎麽理解不了？我是男人，他韓霄也是男人。他看你的眼神，都那麽明目張膽了，你當我是瞎的嗎？”

    “你覺得所有男人看我的眼神，都明目張膽!”

    虞舟狠狠跺了人一腳。

    蘇庭嶼吃痛，悶哼：“所以，你為了他，一次都不回南城。過年，清明都不給你媽媽祭拜嗎？”

    虞舟倒一口涼氣，表僵了。

    蘇庭嶼冷著一張臉。

    “……你怎麽敢提我媽媽？你把留給我的婚紗，給了別的人！你見的那個晚上，又做了什麽？你不準提起！”

    “我每個月都會去看，騙你出差了，所以沒法回來。每次，我去的時候都晴空萬裏，回來的時候天就下雨。你說，是不是也在想你？”

    蘇庭嶼瘋了。

    知道自己中最痛的一，依舊口無遮攔，說出的話殺人誅心。

    明知道虞舟會疼，但也停不下來。

    他看著人推搡自己膛的手，想到在飯桌上攔住韓霄擋酒的手勢，目變得狠戾。

    對韓霄，是信任和維護，對自己就是戒備和躲藏！

    疼吧。

    要疼就一起疼吧。

    他說的都是實話。

    一月一趟金山公墓，連門口的花店都認識他，不等人去，就備好了鮮花。

    要知道，他得多無奈，才會把找人的希，寄托在一塊冷冰冰的墓碑上。

    結果呢？

    結果是，虞舟在犄角旮旯的三喜山上供了長生位，把媽媽都帶走了。

    他看到的那一瞬間，膝蓋都了，差點癱倒。

    小船兒竟然做到這份上，斷的幹幹淨淨。

    蘇庭嶼在寺廟的院子裏坐了很久，想了很久，手裏著到的簽文，晨鍾暮鼓，寥寥數語。

    “省觀心，否極泰來。”

    無稽之談。

    人都跑了，怎麽泰來！

    可他也不忍心看到虞家的長生位擺在那破敗的廟裏，隻能捐了香火，求個心安。

    就因如此。

    蘇庭嶼問心無愧。

    更何況，那晚虞嘉蔓真的是同意的，同意他們在一起的。

    隻是……說出來小船兒怕是不會信。

    啪！

    突如其來的一個掌——

    直接打在蘇庭嶼的臉上，頭都歪到了一邊。

    虞舟淚流滿麵，失聲力竭地怒吼：“你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