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醫生，現在況怎麽樣？”

    蘇庭嶼的語氣聽上去波瀾不驚，實際已經山雨來。

    淩晨，療養院打過一次電話，孟醫生說虞嘉蔓的況不太樂觀。

    實際上，這種況已經差不多小半年。

    虞嘉蔓當初車禍時，腦部過重創，經曆大大小小多次手，勉強保住命。康複後，聽力衰退，不能夠再說話，偶爾還會認不出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完全康複的幾率微乎其微。

    這些年，在療養院的專人護理下，也算是過的舒心。

    除了日常康複，蘇庭嶼還給療養院裏專門捐贈畫室，供練習。

    可謂是盡心盡力。

    最近半年，況急轉而下。

    虞嘉蔓在認知失常外，多次癲癇發作，有一回差點把舌頭給咬斷了。

    孟醫生的團隊，不得不增加看護人員，每天24小時，護工人數翻倍。

    也正因為如此，病房裏多了不認識的人。

    虞嘉蔓麵對不悉的人，出現暴力傷害，甚至折斷畫筆，要去捅護工的眼睛。

    前陣子，孟醫生收走畫筆，也是出於這方麵的考慮。

    況時好時壞。

    療養院蘇庭嶼的要求，僅在虞嘉蔓狀態好時，安排虞舟的探。

    人道角度上說，對病人和家屬，都是一種仁慈。

    可這次，卻不一樣了。

    虞嘉蔓不肯進食，連續多天靠營養針維持生命，不肯睡，進狂躁期，像是要把最後的一點的生命，一次燃盡，揮霍一空。

    孟醫生不得不和蘇庭嶼匯報，恐怕需要準備後事。

    今早，他想通知虞舟。

    電話沒有打通。

    蘇庭嶼得知後，讓他每隔3個小時，匯報一次。

    現在正是上一通電話，3個小時後。

    孟醫生：“用了安定類的藥，估計會睡到晚上。目前，征還算平穩。”

    “還能撐幾天？”蘇庭嶼著山，語氣微涼。

    孟醫生：“不確定。我的建議是，虞小姐最好能來一趟。”

    “也病著。低燒，反反複複。”蘇庭嶼不勝其煩。

    電話那頭，停頓片刻。

    孟醫生長歎一聲：“或許是母同心吧。”

    “不能再拖幾天嗎？”

    蘇庭嶼轉過，過落地窗，去看餐廳裏細嚼慢咽的虞舟。

    “盡快吧。錯過最後一麵，會後悔的。”

    這一句，直接擊在蘇庭嶼的心口，切中要害。

    “明天。”

    長久的一段沉默後，蘇庭嶼妥協：“明天我帶虞舟過去。你們安排一下。”

    “好。我會按時匯報。”孟醫生明顯鬆了一口氣。

    “嗯。”

    電話掛斷。

    蘇庭嶼在院子裏佇立很久。

    他沒有驗過母，母親在他出生時難產過世。

    對於媽媽的記憶，似乎從來都是痛苦的。

    蘇程海常年的漠視，哥哥兒時表過的怨恨，都像是一針紮在他的上，傷痕麻麻，痛苦也是麻麻。

    很難說，當年他對虞舟的出手相救，沒有這方麵的機緣巧合。

    一個無助的，因為母親車禍重病，無所適從，走投無路。

    在懵懂的概念裏，隻要有錢，就可以救回媽媽。

    所以孤注一擲。

    多麽好啊！

    隻要有錢，就可以救回媽媽！

    虞舟沒有的東西，蘇庭嶼有。

    能替救回媽媽，或許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救贖。

    過去的幾年時間裏，蘇庭嶼為虞嘉蔓所做的一切，大量投的金錢，看護員工，捐贈資，早早就超過了慈善救助的範疇。

    在療養院的醫護眼裏，起碼在孟醫生的眼裏，他算是大善人。

    但沒想到，虞嘉蔓生命的最後關頭，他居然……遲疑了。

    他有種說不出的覺，似乎明天帶虞舟去了療養院，就一定是見最後一麵。

    不去的話，就沒事。

    所以，他下意識想要拖延。

    一方麵，不想虞嘉蔓離開，另一方麵，不想虞舟因為媽媽離開，而奔潰。

    “蘇庭嶼，你不嫌太曬啊？”

    別墅的門，不知何時打開，虞舟出俏的小臉，看著他。

    蘇庭嶼朝招手。

    虞舟便小跑過來，撲進他的懷裏，有些貪婪地摟著他的腰：“蘇庭嶼，我吃飽了。”

    蘇庭嶼聽得舒服，“吃飽了，又能折騰了？”

    虞舟小臉紅撲撲，不知是曬的還是的。

    剛才過窗戶，看接電話的蘇庭嶼，注意到他臉上的愁容，有些心疼。

    猜想，需要避開自己才能接的電話，會不會是他家裏打來的？

    因為蘇庭嶼不想聯姻，所以來催婚，兩方沒有談攏。

    他是在為自己努力嗎？

    虞舟突然燃起一希，很想衝出去，在下抱住眼前的男人。

    可剛喊一聲，蘇庭嶼就原形畢，開始擺架子了。

    哼！

    眼神一瞟，掃到停在門口的小奇瑞，試探地蘇庭嶼的心口：“是你買回來的？”

    “嗯。”

    蘇庭嶼心舒暢，有種自己的努力被認可的悸。

    他吻了一下虞舟的額頭：“你是我的。你的車，當然也要停在這裏。”

    “……我去畫畫了。”

    虞舟繼續在太底下曬著，估計臉都要燙了。

    “我陪你。”

    蘇庭嶼看著懷裏的小兔子，狡猾地溜了出去，逃也似的往畫室奔去，角就忍不住翹起來。

    長發沒有挽起，隨地披在肩頭，發隨著奔跑晃，在空中留下好看的弧度。

    鬼使神差，蘇庭嶼先手去抓了一把。

    落了空。

    才自嘲般地收回手，慢悠悠地跟著去畫室。

    虞舟隨媽媽，畫畫的時候，不喜歡畫人，多數都是景。

    曾經提過，虞嘉蔓畫人也是很傳神，以前畫過不的全家福。

    但也因為是全家福，每一張裏麵都有林冶榮，所以，一張都沒有帶走。

    “給我畫一張，好不好？”

    蘇庭嶼倚在門框邊，逆著，廓更為明顯，窺不見臉上表，但能聽出繾綣溫的語氣。

    虞舟回頭看了他一眼，角帶笑，隨手換了一張新的畫紙。

    “那你就站在那裏，保持姿勢，不準。”

    “好。”

    蘇庭嶼很配合。

    他很難不配合，過去的一段時間，虞舟從來沒有一刻願意留在他的邊，總是找了一切的機會，不惜代價要離開。

    離家出走，變賣車子，賺錢還債……

    他的小船兒，倔強地要擺自己。

    真是……一言難盡。

    還好，昨晚剎車了。

    他找到了癥結。

    “除了你就是媽媽，除了媽媽就是你！”

    自己和虞嘉蔓，就是虞舟的全部。

    他是小船兒的二分之一。

    那就給好了。

    想要的唯一，沒有那麽難。

    “不要！”大藝家沒好氣地揮著畫筆，警告他。

    蘇庭嶼好笑：“我沒。”

    “你笑了。”虞舟哼了一聲。

    逆著，怎麽能看清？

    蘇庭嶼真的漾起笑意，一步步往裏走，站到虞舟背後，俯下，下抵住的發頂，悶悶開口：“我的有那麽長嗎？長得這麽高？這麽……帥？”

    “我才打了型，哪裏看出來的？”

    虞舟仰頭控訴，珠翹起，一下就奪走了蘇庭嶼的目。

    兩人挨得很近，咫尺之間，鼻息相。

    稍微一。

    又親上了。

    蘇庭嶼笑意滿滿，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念，他的手已經圈住了虞舟的肩膀，順勢而下，能摟住的腰。

    他站著，居高臨下。

    虞舟端坐，彈不得，於劣勢。

    蘇庭嶼親不夠，臂彎將人抱起，在一陣驚呼聲中，欺而上。

    畫室裏的屏風倒了，哐當炸響，牆上的畫框也在搖晃，叮叮哐哐。

    “別，別在這裏，他們會聽到的！”

    虞舟抑著驚呼聲，推搡著蘇庭嶼的肩膀，眼神不停瞥向門口。

    蘇庭嶼隨手抓到一卷固定用的紋紙，隨意一扯，把虞舟的手腕纏上了。

    他不疾不徐地親吻，哄道：“他們又不蠢。我們都進來了，誰敢往這裏走。”

    “……那你輕點！”

    虞舟苦著臉，求饒。

    “你喊得輕一點。”蘇庭嶼挑釁。

    虞舟吃癟，索一跺腳，昂頭吻住蘇庭嶼，封住自己的悶哼。

    還真是聰明！

    ……

    畫室弄得一片狼藉。

    蘇庭嶼挑中重點，地扶起畫架，把虞嘉蔓的手稿婚紗設計圖擺端正，立在畫室中央，轉頭邀功似的問：“這樣可以嗎？”

    虞舟著被紋紙纏繞酸疼的手腕，眼神躲避，敷衍地嗯了一聲。

    不敢看那副畫。

    像是媽媽親眼看到了自己的荒唐，沒什麽比這個更恥的了。

    嘖！

    泄氣般，把摔到地上的蘇庭嶼畫像，隨手一扔，眼不見為淨。

    蘇庭嶼搶了過來：“你欠我的，不能算了。”

    欠？

    虞舟一僵，愣住，臉上的笑瞬間消失。

    蘇庭嶼眉心蹙起，眼眸著冷，自我反省地垂頭：“我說錯了。”

    虞舟沉默。

    轉扶起料。

    一個微涼的蒙上的額頭，蘇庭嶼語氣溫：“退燒了。明天陪你去療養院。”

    “真的？！”

    “嗯。”

    “我一會多量幾次溫，多吃幾顆藥。不能傳染給媽媽。”

    虞舟揚起下頜，角勾起一抹乖巧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