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可避免地陷冷戰。

    蘇庭嶼的臉上，新傷加舊患。

    過了好幾天，斑駁的淤青，才漸漸消去。

    可很長一段時間，他仍舊覺得左臉作痛，火.辣辣的疼。

    這種疼痛，深骨髓，隨著他的呼吸，越演越烈。

    尤其是看到虞舟若無其事，從他邊肩而過時，這種疼就化辱和憤怒，快得他出獠牙和利爪，想將人撕得碎。

    每一天，每個小時，每分每秒，他都在忍耐。

    虞舟的低燒反反複複，緒低迷，食不佳。

    一開始，蘇庭嶼自一般，親力親為，下廚做飯，把那臺玩似的早餐機折騰得夠嗆，導致機直接罷工，冒煙抗議。

    做好的三餐，也不了虞舟的眼，多喝一口粥，都是敷衍。

    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個醫生，開的都是同一種藥，醫囑如出一轍：想點開心的事，靜養即可。

    這個答案，讓蘇庭嶼很不滿意，判定對方不過是庸醫，轉頭就要向弋再換一個。

    醫生嘀咕：“已經能說話了呀。隻是低燒，不應該啊……”

    蘇庭嶼氣得肝疼。

    能說話有什麽用？！

    他要的，是虞舟和他說話，而不單單地能發出響。

    向弋不聲，默默送客：“蘇總，要請個心理醫生嗎？”

    蘇庭嶼當場就把手裏的茶杯砸了！

    上好的瓷，千金難換。

    砸個稀碎，都沒抵消心頭鬱結。

    幫傭重新被請回來，一日三餐，準時準點端到虞舟的麵前。

    的久了，自然而然，胃口就回來了。

    蘇庭嶼看著被席卷一空的餐盤，更是大罵藥補不如食補。

    他強著一口氣，偏不承認虞舟是在拒絕自己的靠近，全當那些被浪費的餐食，是低燒的後癥，而非虞舟的嫌棄。

    久病的人，吃的清淡。

    幫傭變著花樣地出新菜式，廚房牆上著菜譜，耳機裏聽著大廚講解，猛一回頭，竟然看見大老板倚著餐邊櫃，認真做筆記。

    一聲驚，大姐嚇得花容失，菜刀差點掉在腳背上。

    蘇庭嶼被抓個正著，沉著臉回書房辦公。

    他把所有的工作都搬回家，每天醒來就鑽進書房，不到深更半夜不出來。

    如此日理萬機，愁雲滿麵，讓向弋擔心需要心理醫生的，是蘇庭嶼。

    出於職業保鏢的素養，向弋默默將巡樓值崗的地點改了書房落地窗外的空地，豎著耳朵聽。

    萬一有什麽突發事件，還能破窗而，急送醫。

    到了半夜。

    書房裏傳來椅子挪的聲音，隨後落地窗打開一道，西裝革履的男人側頭去看二樓的主臥窗戶。

    見到窗戶燈已經滅了，長歎一口氣，再關上窗。

    幸虧，向弋反應極快，沒和幫傭大姐犯一樣的錯誤。

    在看到西服擺的瞬間，就躲進牆的芭蕉樹後。

    有錢人玩的花。

    他再次領教。

    算他多管閑事了。

    二樓臥室。

    房門沒有反鎖，輕輕一推能打開。

    這個信號在蘇庭嶼的眼裏，就是臺階，是求和，是虞舟的不敢造次。

    推門而，他輕手輕腳地靠近床榻，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

    被窩裏，虞舟小小的一團，挨著床邊，稍微一翻，能直接滾下床去。

    睡個覺，也不老實。

    蘇庭嶼施舍一般，將人從床邊斷崖撈回來，卷懷裏，下抵住虞舟的頭頂，貪地嗅著薰草油的香味。

    同樣的東西，用在的上，果然不太一樣。

    薰草安神，他聞著花香，很好眠。

    而他懷裏的虞舟，瞌睡蟲早就沒了。

    後脊僵直，心髒砰砰直跳，需要咬牙關，才能控製住不再發抖。

    想不明白，蘇庭嶼怎麽還會如此理所當然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

    明明……都把當做空氣了。

    自從怒極攻心，打了蘇庭嶼一個掌後，沉默了懲罰手段。

    蘇庭嶼不和虞舟說話。

    向弋不敢和搭話。

    低燒反複無常，醫生勸多想開心的事，轉天，就被換掉。

    到後來，連醫生也不來了。

    蘇庭嶼對不滿，舉手投足都是不耐煩，要將人拒之千裏。

    不釋手的早餐機，連續搗鼓幾天，他就失去興趣，重新放回櫥櫃，繼續蒙塵。

    新來的幫傭大姐，從早到晚，忙三餐，得做六頓飯。

    因為蘇庭嶼吃的，和不一樣。

    就像是從同一個鍋盛出的湯，蘇庭嶼喝了，那虞舟就不配嚐一口。

    甚至，他們還不在一起用餐。

    虞舟孤零零地坐在餐桌上，空曠的餐廳裏，碗筷撞，叮叮當當，聽得人心驚膽寒。

    鑫湘苑實在太大了！

    在主屋裏待不下去，隻能在院子裏逛逛。

    小奇瑞重新停在門廳C位，囂張跋扈，看起來相當紮眼。

    早就賣給保安大哥的二手車，怎麽會又回來了？

    虞舟沒想通，也懶得多想。

    或許，是因為蘇庭嶼覺得，既然他發的工資，那自己不管買什麽，都得算在他的名下？

    能不能轉手賣掉，也得由他決定？

    簡直就是專製的代名詞。

    虞舟的低燒反複，一到清醒時，更想給在療養院裏的媽媽打電話，關心況。

    沒什麽盼頭，媽媽是僅剩的念想。

    手機壞了，沒來得及換新的。

    蘇庭嶼，向弋，幫傭大姐，能夠進出別墅的所有人，似乎都沒有關心過這個問題。

    也不敢開口問。

    生怕蘇庭嶼把怒火將牽扯到其他人上。

    這場和蘇庭嶼之間的僵持博弈，誰先妥協，誰就輸了。

    言聽計從了6年，也該贏一回。

    家裏唯一的座機，在書房。

    虞舟每天經過好幾趟，想趁著蘇庭嶼不在，進去打電話。

    但他本不挪窩，一直在真皮老板椅上坐著，指點江山。

    好在，今天下午，發現了新的去。

    後院畫室，不知被哪個好心人收拾過。

    圖冊，畫架，料和畫筆，都在……

    一時興起，在裏麵待了很久，盯著母親創作的婚紗手稿，久久發呆。

    離開林家時，虞嘉蔓隻帶走了這一張。

    說：“等你結婚，媽媽親手給你做婚紗！”

    虞舟無事可做，重新臨摹了一遍設計手稿。

    ……

    “咳咳——”

    頭頂突然響起一聲咳嗽，虞舟嚇得一個激靈，手腳迅速褪.去暖意，涼了。

    良久。

    蘇庭嶼呼吸平順，再次眠，虞舟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這個男人怎麽做到的？

    白天視而不見，晚上又……

    怎麽可以一邊聯姻，一邊……

    一邊什麽呢？

    虞舟陷沉思，想給自己和蘇庭嶼的關係下個定論。

    尖酸的，刻薄的，難以啟齒的定論。

    ……人嗎？

    苦笑。

    為什麽不能是談呢？

    自己那麽喜歡蘇庭嶼，他有沒有在那一刻，也曾經過心？

    還是說，真的隻是一場遊戲。

    他的控製，他的發瘋，他的冷漠，隻是因為遊戲結束了？

    虞舟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從繾綣漸漸變得清冷，最後是一片荒蕪。

    夜深人靜之際。

    一團麻的關係裏，虞舟也算是弄懂，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那就是：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隔天一早，虞舟睜眼，蘇庭嶼早就不再邊。

    每晚如此。

    關燈睡，他進屋躺下。

    等到天亮，人就不見了。

    要不是虞舟睡眠淺，可能本不知道這人會來襲。

    洗漱妥當。

    虞舟在去畫室之前，先去書房運氣。

    萬一，蘇庭嶼不在，就可以直接打電話了。

    然而，希再次落空。

    蘇庭嶼正在接電話，嗓音低沉，泛著一慵懶，溫得不像話。

    顯然，電話那頭的人或消息，讓他心生愉悅。

    虞舟一時怔忡，分不清和蘇庭嶼的冷戰，是不是一廂願？

    或許，彼此本沒有什麽冷戰。

    而是蘇庭嶼在用淩遲的方式，懲罰破壞遊戲規則。

    聽見，蘇庭嶼不以為然地輕笑，長歎一聲，語氣甚至是寵溺的：

    “當著他麵才大嫂。可別忘了，我比蘇銘煊早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