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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那是個萬里無云的晴天。

場上, 年輕的孩子們呼朋喝友，三兩團，教室里, 老師諄諄教誨, 講臺之下書聲瑯瑯。

而蔣孤零零站在辦公室門外。

修長手指停在門把上, 久久又久久。

到最后, 他其實也忘記自己在這默默聽了多，又呆了多久。

只覺得心底某反復揪起又回落, 最后剩下一聲, 如重石跌湖底, 空靈而笨鈍的一響，炸得耳邊生疼。

【嘭。】

——勝過驚醒夢中人的鑼鼓喧天響。

他悚然一驚。

三年前, 仿佛永無和解般對峙著的書房里, 被眼淚漚紅的雙眼, 字字帶的控訴，仿佛都還近在眼前。

【蔣，其實你真的我嗎？那你為什麼從來不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麼？】

昔年此日, 話猶在耳。

他的結上下滾。

梗塞的話依舊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末了，只得臉巨變，逃也似的扭頭離開。

不忘盡力輕步伐。

*

而辦公室里，延續多時的啞然間, 老朱只能手給舒沅遞去一疊紙。

這個年過半百的老教師，實在想不出什麼合適的措辭給予面前孩安，向煙盒的手, 更是幾次出又落下，轉而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上教案。

許久，才憋出一句：

“我理解你的難。這麼多年了，你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件事，確實是會想不開。”

“……”

他有些言又止。

“我也知道你是什麼想法。但是舒沅，老師、老師不是不想幫你……”

面對著昔日門生的滂沱熱淚，說沒有，說不難過都是假的。

可他朱建邦畢竟還是城南記錄在職的教師。

三十年來，條條框框的規矩擺在那。如果連他也站出去指認學校，指認制，這麼多年一起工作的同僚和上司會怎麼看這件事？以現在這樣過激的輿論環境，人們又會怎麼看他這個“保護不力”的老師，會不會轉過頭來指責他，有什麼資格站出來去和那些當時“心智都不健全”的未年人搞對立？

就在不久前，已有活生生的先例在前，他已經見證過輿論下普通路人的慘烈。

所以，即便再悲慨，再難過，頑固到底的理智，卻依然不住勸告他，在這個時候選擇跳出來，絕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老師快要退休了，最多再帶一屆高三學生，就要回家養老……”

到最后，只能極委婉地低聲說：“我當然希你可以堂堂正正告訴他們你是對的，但是希你能理解，舒沅，老師說的話不僅要對自己負責，還有很多我的同事，我的家人，如果我……有很多人都會被連累的，你能理解嗎？”

他已經不再是年或青年，懷揣著敢想敢做，敢作敢為的莽勇。

——舒沅顯然也遲來地意識到這一點。

即便剛才哭得失態，花了足足十來分鐘，才勉強平復緒。

這會兒低頭抿了幾口熱茶，頭腦逐漸清晰，再開口時，那種無聲的痛楚，終究又被輕松掩飾得弱不可聞。

“嗯，沒事，我理解的。”

甚至主勉強笑了笑，先一步轉開話題：“……其實今天來之前，我也聯系過幾個其他的科任老師。”

“最開始說好了一起吃飯，但是忽然老師們又說有事要忙，都不能過來了。我當時心里就有預，知道可能是我太強求了。因為我也長大了，明白很多事不能只是隨心所，大家也有很多自己需要考慮的事……可還是抱著一點希吧？覺得您是不一樣的。上學的時候，也是您給了我最多的鼓勵，我一直都很激。”

忍住鼻音。

出一個如舊笑容，又和老朱輕輕握手。

“所以其實，能跟您當面說一下我自己的看法，我已經很滿足了，如果會給您帶來多余的麻煩，更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所以我都理解的，今天突然過來，打擾你了老師。”

說完。

微微低頭，先向對面鞠了個躬。

該說的話都說完，哪怕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答，可終究不能強求。

“謝謝你聽我說這麼多，老師。”

“舒沅……”

老朱面不忍。

可其實今天發生的一切，照樣不會改變對昔日幫過自己的人由衷的激，心里很清楚，該笑話的，只有自己十年如一日的稚。

和“懂事”。

老朱也都懂。

所以，那天臨別前，即便犯了規矩，他還是忍不住了兩煙，吞云吐霧間，嘆息不止。

“……舒沅，老師對你到很抱歉。”

最后，留下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道歉。又轉過半邊，從屜里掏出一打黃面作業本，塞進的手里。

“這是你當時畢業的時候，留下來給老師做紀念的錯題集和筆記，你那些師弟師妹都來借過，我都沒給。”

“上面有很多……涂涂畫畫，葉文華，如果還活著，還有陳威……還有很多人，他們應該都記得這本東西吧？當時在展覽板上，一晚上就被劃得稀爛。老師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幫你，如果這個能幫到你一點什麼……我可能就寬心了。你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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