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還以為是車里空調開得太高，幾次溫聲提醒他可以適當調低點。

話音剛落，前視鏡里，蔣赫然瞥向方忍。

“沒、沒沒，我不熱。”

自覺辜負了老板幫忙介紹的親親朋友，現在還背上人債的方忍一陣擺手。

舒沅覺得奇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得等車在停車場穩穩停住，也沒讓蔣后腳跟上，便拍拍他膝蓋，拎包下車，給兩個看著像是不方便說話的大男人留足空間。

“你就呆在這吧，等我出來給你打電話。”

“哈？”

“你跟過去，怕一路有小生跟著，更不好找老師了。”

說話間，舒沅看駕駛座上，方忍莫名汗越流越多，還以為是蔣私下里又耍小孩脾氣，給他不力。

多有些不忍心，又趁方忍下車買水的當口，小聲勸了幾句：“方忍也不容易的，工作這幾年，以前你沒空，都是他幫了不忙。最近你傷他加班，力肯定很大，你這是私人行程，就別不嚇他了。”

這是我嚇不嚇他的事嗎？

蔣總心里狂小人。

舒沅見他沉默，只笑笑，又拉了拉他手，便轉離開。

“我先過去，你等我電話吧。”

還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對照著陸堯發過來的信息，倒是很快憑著問路和約記憶，找到朱老師現在任教的班級：高二702—705班。

剛好是下課時間。

一群半大孩子，不過十七八歲，卻都習慣在走廊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吹風的吹風，聊天的聊天，時不時還能聽得兩聲輕挑的口哨，年輕的臉上，都是如今距遙遠的青春恣意時。

有不到的懷念，更多是從未參與的孤單。

從前是，書里是，多年以后依然如此。

【舒沅！你頭發上有鳥屎！】

【……哈哈哈哈哈，你們看，真以為有呢，哪來的鳥啊？讀書讀傻了吧！】

【文華你看，喲喲喲，還開始了，就減呀？減不了啊？那就是基因差唄！】

【別說了，男生來了……蔣也在。】

【嘁，反正我又不暗人家，我也不怕人家覺得我俗覺得我丑，我有自知之明。不像有些人，讀書都讀書呆子了，還做白日夢呢？】

……

往日種種，猶在眼前。

以至于站在班級門口許久，看了許久，直到一聲又一聲的歡呼自耳后發，才遲遲回過神來，向后一看。

“上樹咯！”

“秦補翰！秦補翰！”

只聽得一陣嘈雜。

幾個男生拉著另一個干瘦纖細的年，把人往門柱子上拉，推著上下蹭。

那年越是喊疼，人群中越發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秦補翰，你是不是男人啊？哈哈哈哈哈！”

“是男人就撐過六十秒！”

“你們再這麼搞他不了男人了，笑死我了，秦補翰，翰哥，以后還吹牛/不？社會哥教你做人好不好。”

“痛！真的痛！你們別搞了！”

“怎麼現在不了啊？上上上，繼續上！撞！歐——”

“……痛啊！！！”

只要有一個人搞氣氛，歡鬧聲瞬時震天響，足夠蓋過那年的哀嚎。

人群中有手機的，還不忘悄悄左顧右盼，看沒有老師，便嬉笑著拿出來明正大地拍，對準那年因痛苦和難堪而皺的臉。

人人都看著開心解悶，唯獨舒沅在旁臉大變。

只遲疑了半分鐘。

也沒管自己是不是“仗大欺小”，瞬間到前頭，一把拉住那為首年的右手。

“你們干嘛？！”

“他在喊痛你們聽不見？！”

聲音并不大，卻足夠讓人群齊齊聲息一頓。

被拂了面子的“領頭羊”尤其不爽，白眼一翻，上下打量一眼，登時輕哼：“大媽，你誰啊？這多管閑事知不知道？”

“我讓你別弄了。”

“你是校外來的吧，保安不攔你？……傻/兮兮的。”

“你……！”

“別管，”這年輕嗤一聲，索白眼翻到天上，一擺手，示意自己的幾個兄弟，“繼續——歐——翰哥！翰哥！”

【舒沅！舒沅！】

【唱個歌都不敢啊？看看那樣子，還生日呢，白瞎蔣……不是，班委給準備的蛋糕了。】

【要不我們抹上吧？哈哈哈。】

【行啊，不然還浪費了。你看我的。】

舒沅雙拳攥。

【舒沅——看我——！祝你生日快樂呀！哈哈！別生氣哈，壽星公不能生氣，我們都這麼玩的。】

【……】

蛋糕結結實實摔在臉上的覺，多年來，一直在夢里反反復復上演。

沿著臉龐滴落襟的油。

掉到地上的殘渣。

以及蔣霍然起，猛地將桌上書冊掀翻在地的巨響。

【你們鬧夠了沒？！】

“你們鬧夠了沒？”

幾乎是從腔中發的聲音。

舒沅不知哪來的力氣，又一次，甚至更大力地，一把拽過那年的手。

“你們這是在欺負別人！他在難你們在笑，這不是在開玩笑，不是打打鬧鬧，是暴力，是霸凌！很難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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