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換了前幾年, 過了這段時間也就好了。
但在今年, 這甚至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真正讓他左支右絀,幾乎連家都不想回的, 更多還是源于老媽最近呈幾何倍數增長的碎碎念頻率——
“跟人家蘇小姐見見面嘛!”
說來說去, 到底還是相親那回事。
嘮叨的次數多了, 哪怕對家里人一向言聽計從如他,又一次在大白天被打工作進度,也忍不住加重了語氣:
“不是, 媽,你也不知道人家什麼底細,老同事說歸老同事說,結婚的事哪能這麼草率?我說了, 現在是自由時代了好不好?”
“自由你倒是呀!你又不,媽媽能不幫你籌劃籌劃嗎?”
“……”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理想很滿, 一個個眼比天高的,什麼時候才能腳踏實地為自己想想?”
對面句句正中紅心,方忍一時被懟得語塞。
想了想,左右打量一圈樓梯間,確認四下無人,又連忙舊話重提,搬出自家老板的婚姻失敗案例來勸。
“媽,你聽我說,我理解你,但這事真不能胡來。像我們這種年紀,結了婚又離婚怎麼辦?比如我上司,這事對他影響有多大你都不能想象。他離婚那事還是我經手的,當時……”
“當時什麼當時!我不聽這些。”
對面卻完全不給他機會。
大嗓門嚷嚷著搶過話茬,方母毫不留地開始控訴:“說這些有什麼用?我看你就是跟在那個離了婚的老板邊工作久了,人都變冷了!”
“不是,我……”
“我什麼我,我跟你芳芳阿姨,年輕的時候那是過命的。人家的干兒,要不好會介紹給我們嗎?不是我說,人孩多好脾氣呀,也答應跟你吃飯了,你呢?讓你加個微信也不加,讓你主問問人照片也不問,相親都要媽媽幫你約孩,就你這,什麼時候能讓我抱孫子啊?”
方忍默然。心想這年代誰還對包辦婚姻興趣?主去問照片就有鬼了。
然而對自家老媽,他畢竟不敢放肆。被罵得急了,也只能一迭聲點頭應下,說是周六的飯一定去吃,絕對不丟了老人家的面子。
就這樣,這事還一直煩了他整一禮拜。
結果到周六當天,還偏偏臨時有事加班。
他前腳剛陪老板在浦西談完合同,后腳母親的電話便打來,連聲催促他:“到餐廳了沒有?不是約的十點半嗎,現在都十點四十了!”
“媽!”
他就坐在后座,在老板旁邊,只敢捂著低聲音:“我不是說了嗎,今天加班,你跟人孩說一下,今天就不吃了。”
“那怎麼能行!你都約好了,你自己想辦法,我可拉不下老臉去說。反正你要不去,今天別回來了。”
方母是鐵了心要把他往相親路上推,一點面不給。
方忍卻實在不敢在老板面前走神怠工,通話時間一長,只得索把心一橫,“好好好,我去行了吧?那你把微信給我,我自己跟說——媽,求求你別煩我了,我會理好的,掛了。”
說完,他立刻放下電話。
然而,還是不免注意到前視鏡里老板若有所思表。
方大特助登時嚇得魂都去了一半,連忙抓起手機就解釋:“老板,對不起,不是什麼別事。就我、這,我媽給我找的相親,今天和人家吃飯……”
“約在哪?”
大抵是今天合同談得很是順利的緣故。一向是個嚴于律下大工作狂的蔣總,這次倒善心大發。
頓了頓,又淡聲補充:“下午放假,我也沒有別的安排。你把地址給老劉看看,送你去。”
老劉正是這輛車的司機。
這話一出,雖是好心,卻也順手打碎了方忍借口逃跑的小算盤。
他只得尬笑兩聲,點了點頭。
“啊,那好,謝謝老板,應該也不是特別遠。”
說著,托了托眼鏡,又低頭去看老媽之前發來的短信,“好像就在靜安那塊,哦,我媽打聽到人在香港念過書,訂了個茶餐廳……在南京西路那。”
“行,把地址給老劉吧。”
雖然他確實提到在香港念過書,但這條件實在寬泛,蔣一時也沒多想。
只擺擺手示意開車,隨即靠向椅背,一如既往,閉目養神起來。
方忍見狀,長舒一口氣。
等再低頭,卻見對話框里,母親不知何時又發來一個二維碼。
【孩微信,趕加一下!】
【別再說你那個工作號加不下人了,媽知道你有兩三個手機,用私人的號加知道不?你好好表現,別給媽丟人。】
不過幾行字,催婚的意味躍然紙上。
方忍看得角直,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
末了,還是找出自己專門用來和老板聯系的私人手機——也是看起來最新的那支,注冊了個新微信。
手機里也沒什麼圖片,他便順手拿自家養的那只哈士奇當了頭像,隨即才掃描二維碼,加上了方。
【我是這次和您相親的,我……】
方忍忽而遲疑著,手指頓了頓。
又再看向對面頭像——一只圓滾滾的哆啦,眨著眼睛,一手指天,一手叉腰。
都說頭像能反映一個人的個,這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吸引他的類型。他方忍現在在上海好歹也是個拿得出名的人,別到時候一言不合,淪為他人相親失敗的談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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