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忌

第323章忌

奉天殿上，靜默無言。

誰也不敢相信，皇帝竟能容忍李青的存在。

這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要知道，李青的存在，對權力結構的破壞無需多言，權益損的可不只是員，皇帝損更大。

何況，當今皇帝這般權。

這樣的李青，皇帝居然可以不追究？

『誰主張，誰去做……』

多麼令人惱火的甩鍋啊……

群臣默默退出大殿，世界觀遭嚴重衝擊的他們，久久無法平靜……

~

連家屯兒，嚴府。

嚴嵩一到家，兒子嚴世蕃就涌了上來，好奇道：「爹，今日生了何事啊？」

嚴嵩本不想告訴兒子，可轉念一想，今日之事親歷者如此多，定然會流傳開來，倒也沒有保的必要。

「知道李國師吧。」

「瞧您說的……」嚴世蕃悶悶道，「兒子有今日，可是全拜他所賜……他來京師了？」

「嗯，就在連家屯兒。」

「啊？」嚴世蕃一驚，忙道，「什麼時候來的，他該不會是……又要做大明國師吧？」

嚴嵩微微搖頭。

「呼~嚇死我了……」嚴世蕃出劫後餘生的慶幸，忽然想到了什麼，趕忙問道，「今日連家屯兒這麼熱鬧，也是為他？」

「不錯。」嚴嵩長嘆一聲，看向兒子，「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他？」嚴世蕃撇道，「不就是仗著皮相好，被皇上……」

「啪——！」

嚴世蕃立時眼神清澈，頃，氣鬱道：「爹你咋又打我！？」

「狗裡吐不出象牙……」嚴嵩怒道，「實話告訴你，今日滿朝公卿去他家，好懸全軍覆沒，你還敢在背後嚼舌子，不想活了？」

「滿朝公卿全軍覆沒？」嚴世蕃茫然。

「李子便是李青，是永青侯，從洪武朝開始……李青，李青，李長青，李子，都是他……知道嗎，一直都是！」

嚴世蕃都驚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爹呀，你糊塗了吧？這怎麼可能？一個人怎可能活這麼久，且還能容不老？」

嚴世蕃無語道，「子不語怪力神，你這會兒咋……」

「閉！」嚴嵩叱道，「聽老子說……」

……

「這這這……都是真，真的？」嚴世蕃咽了咽唾沫，接著，驚呼道，「爹，他是不是吼了句『是我！是我！！！』？」

嚴嵩也是一驚，「你在家也能聽到？」

雖說同在一個屯子里，但隔了足有一里地，嚴嵩實沒想到竟能傳這麼遠。

不料，兒子的回答更讓他震驚。

「爹，我，我是聽到了，可可……可我不是在家聽到的。」嚴世蕃面煞白，結結道，「國子監，我是在國子監聽到的，你忘啦，近年來，幾乎都是只要你一醒，我就不能睡了？」

嚴嵩豁然起，滿心震悚，失驚喃喃：「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半晌，

「說說當時什麼況？」

「當時……」嚴世蕃艱道，「我剛進國子監，還沒進學舍就聽到了那句話，跟炸雷似的，不只是我，當時在場都聽到了，就……就跟在耳邊炸開一般，著實駭人。」

『撲通！』

嚴嵩一屁跌坐在椅上，徹底麻了。

再思及今日種種，只覺自己的命……還是的，這都沒死。

「娘的，他娘的……無敵了，真是無敵了。」嚴嵩哆嗦著說道，「你們想如何如何去吧，老子絕不再蹚這渾水了。」

在李青家中殺李青，在奉天殿上附和「寧殺錯，不放過」，怎一個后怕可以表述？

老子慌的一批，兒子更是不濟。

「爹啊，你說……他會不會弄死我啊？」

嚴嵩瞥了兒子一眼，不確定的說，「安分守己，應該死不了。」

「你別應該啊……」

~

類似的一幕，在大多數員府邸發生，當這些人得悉了那一句的含金量之後，無人可之泰然。

太無解了。

這下，他們終於明白為何李青那般遭人恨，完全是舉世皆敵，卻能安然無恙的活到現在了。

非是不想，實不能也。

本除不掉。

至於利用金陵李家迫李青，從一開始就沒人這樣想過。

無他，即便拋開李青報復不談，單就是金陵李家如今的量，也無法撼分毫。

每年貢獻那麼多賦稅，以及大量的讓利朝廷，還有勛貴這層份，以及永青侯長子李信的江南水師總兵權勢……

此外，李家的貢獻之大，大明無人可與之比肩。

這怎麼？

憋屈，忌憚，驚恐，震悚……種種緒織在一起，最終，化作不甘的無奈。

長長嘆息過後，不約而同地做了同一個選擇。

——不提也罷！

……

次日早朝。

奉天殿上，集得了健忘癥，對昨日之事絕口不提，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只是群臣憤懣的神態，以及皇帝深深無力的神，出賣了他們所有人並不平靜的心。

朝會散后。

群臣走出奉天殿，準備回家吃早食，然後各忙各的……

宮門口，那一襲墨長袍再次出現。

群臣失驚，駐足不前。

別說讓他面，連個屁也不敢放，只敢表強裝鎮定的疑之。

李青並無作，也無言語，就那麼盯著這麼一群人，一群擁有極大權重，可以影響大明國民的一群人。

李青沒擋路。

頎長的材不夠魁梧，甚至略顯單薄了些，可卻好似一座大山橫亙在群臣面前，無人敢越雷池半步。

甚至沒人敢離隊伍。

雙方對立，對視……

直至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別，無人敢與他對視，李青才轉過，緩步離開，輕輕道：

「好自為之。」

這嗓音極低，好似呢喃，卻無比清晰，真切的落耳中。

又是許久，

直至李青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人群才有了靜。

這一次，沒有人痛罵，沒有人呵斥，沒有人宣洩不滿，有的只是略顯重的息聲，以及離開時錯的腳步聲……

大明的權力場，從未平靜過。

可卻從未有這般無序過，這般……有序過。

自這日起，李青這個名字就了忌，提都不能提的忌。

因為這是他們所有人的恥辱。

……

……

一日又一日過去。

隨著時間推移，被李青造的傷口終於不再流，結了一道厚厚的痂，只是……這道疤再沒落過，如附骨之蛆，猙獰又醜陋。

可沒人有勇氣去揭開它，只是將它埋進心深，埋得深深的……

慶幸的是，只要不這道傷疤，它也不會惡化，只是它的存在讓人很不適應。

無奈，只能不去想，不去看……

這一日。

皇帝突然要在乾清宮西側再建一院落，對此，群臣倒沒怎麼反對，一是因為錢由帑來出，二是因為鮮有皇帝在位期間不行土木的。

想著花費並不巨大，也就沒有找其不痛快。

可接著，皇帝又下令建造皇家專用道觀。

這次，群臣就沒法心平氣和了。

雖是帑出資，可這些年的財政赤字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怎可屢屢大興土木？

再說，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的小金庫自也要用於社稷，怎可一人？

大多數員出言反對，小部分人予以肯定支持，這其中包括嚴嵩、徐階等居高位之人。

再加上錦衛指揮使陸炳，司禮監掌印黃錦，廠衛的強勢干預之下，最終，並沒能阻止皇帝。

可隨後皇帝的異常舉，徹底讓群臣，包括嚴嵩、徐階等帝黨，不淡定了。

——皇帝要修仙！

字面意思上的修仙。

自古以來，修仙求長生的帝王屢見不鮮，甚至可以說比比皆是。

本來也不是什麼天塌了的大事件，相反，這都不算是壞事，因為可以藉此，奏請皇帝讓太子提前接朝政。

可李青這個特殊存在……讓人不得不多想。

基於此，沒人能心平氣和。

群臣激烈反對，嚴嵩等帝黨也不再公開支持，可這種事，與推行國策不同，這是皇帝個人的事。

群臣可以反對，皇帝可以不聽。

朝會一散，宮門一鎖，皇帝躲在宮中修仙，誰能奈何？

無奈，諸多大員只能用言製造輿.，通過語言暴力，迫使皇帝停止修仙。

事實證明，他們還是太天真了。

皇帝兒不在乎言那張。

罵的輕了權當沒聽見，罵的重了便挑出一些刺兒，罰一罰俸祿，依舊我行我素……

接著，皇帝又給修仙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朕龍不好，朕修仙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為了萬萬黎民。

再加上皇帝並未因修仙而貽誤國事，該上朝上朝，該理的政務也沒落下，對臣子、對國事，抓得牢牢的，毫沒有鬆懈。

一邊理政，一邊治臣，直教人心累又惱火。

這個皇帝抓得實在太多了。

軍權、財權、人事任免權、國事決策權……一樣不舍放手，攥得的，連粒芝麻都不舍從指中掉！

漸漸地，言罵不了。

群臣也只能接。

……

如水，涓涓流淌，隨著這時間推移，皇帝的異於常人逐漸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