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之後,尚時序眼睛紅了,意誌也慢慢鬆懈下來。
“忘了問你,向阿姨最近怎麽樣?”
段向嶼抿,輕歎一口氣:
“還那樣,今早晨問我高考錄取通知書收到了沒,要讓我爸去全聚德擺升學宴,剛才又打電話問我德國那邊找工作怎麽樣,要不要回國看看機會。每天都忙的,忙著編排我。”
“起碼有人念叨你,比我好。”
尚時序跟他杯。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肯來嗎?”
“不知道。”段向嶼坦言,“但我覺得你會來,你不會舍得讓穗穗為難。”
尚時序笑笑,點頭說:
“你猜對了一半,另一半是因為,這是我媽的願。我媽臨死前說,都怪當初太偏執,才會把那個人寫給我的信都撕了。夫妻倆的事不應該牽連孩子,如果他將來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別那麽冷漠,畢竟父子一場。”
尚時序接著鼻子的契機,輕輕抹掉從眼角淌出來的熱淚,笑著搖搖頭說:
“扯淡吧,恨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放不下。”
段向嶼拿起酒杯輕輕跟他了一下,沒有說話。
上一代的觀總是令人費解的,他自己的父母又何嚐不是這樣。
當初段野到威脅,為了保護妻兒的安全就離婚了,好不容易熬到了能複婚的日子,段野又出事了。
向慧從來不是個膽小懦弱的人,檢現場都是第一個爭著去的,拎個麻袋在旁邊都能安心睡的人,偏偏過不了沒來得及複婚這個憾。
神科醫生說,向慧這麽做也是在自我保護,起碼在的維度裏,段野還活著,隻要等他執行任務回來,他們還會是齊齊整整的一家人。
“我覺得我們比父輩至有一點好,在生活上,我們懂得活在當下。”
尚時序拿起杯子跟他了一下,自顧自地飲盡,抬眸說:
“我是不是沒跟你講過穗穗當年的事?”
上一次兩人見麵時還對彼此充滿敵意,說話的氛圍實在談不上友好。
“你把這杯喝了,我跟你說說。”
段向嶼很聽話地一飲而盡,喝完還倒扣過杯子給他看,一滴也沒剩。
“你小子還行,我沒看錯你。”
尚時序笑著拍一下段向嶼的肩膀,長出一口氣,喃喃地說:
“你知道嗎?我姑姑家教可嚴了,從小教育孩子要活得麵,不準哭,小時候彈鋼琴錯了被打手心,臉憋得通紅,就是不敢掉眼淚。”
段向嶼以前聽周穗說過:
“因為哭了會打得更慘。”
“對。”
尚時序還能記起小時候的樣子,穿著白的泡泡紗,紮著兩個小揪,臉圓圓的,像個小哪吒一樣。
人還沒鋼琴高,彈出的曲子卻有模有樣。
就連這樣,姑姑還不滿足,總是挑剔指法不對,態度不好。
“可是當時知道你家出事,穗穗哭到暈厥,好幾次都是靠吊水才緩過來的。那覺,就好像把前18年欠掉的眼淚一下子都還了似的。我姑如果還活著,肯定會罵,辛苦教了那麽多年,刻進骨子裏的教養居然為了一個男人都哭沒了。”
段向嶼聽得心裏難,獨自悶了一大杯啤酒。
尚時序深吸一口氣,渙散的神誌漸漸集中,眼神裏罕見地出一兇: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恨過一個人,盡管搶走了我的父,但我知道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我不怪。可是傷害我唯一的親人,我就無法原諒。這也是我為什麽要拿走房子的原因。”
段向嶼聽得雲裏霧裏的,反複確認:“高菁菁?”
尚時序點點頭,忽然有了勇氣,把這段不為人知的往事都講出來。:
“當初知道穗穗出事時,我在國外做一個並購項目。我沒有刑辯經驗,就托朋友把留在國的車子賣了,讓我爸為穗穗請一個很有公信力的律師。的案子是很明顯的正當防衛,一審結果出現後,居然判的是故意傷害。我問了才知道,原來我推薦的律師被換了,換一個毫無辯護經驗的民事律師。”
段向嶼倒是沒料到中間還有這個波折:
“高菁菁幹的?”
尚時序點點頭:
“我不知道為什麽非要穗穗死,但我不能讓得逞。所以我親自回來打了那場司。”
所有人都當他這個出生牛犢的律師是在沽名釣譽,在當時的司法環境下,一審已經判無期了,二審要申請無罪辯護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能爭取一個有期徒刑都已經很難得。
這些年隨著做律師時間越久,膽子也愈發的小,才明白當時是多麽魯莽。
他好幾次從夢中驚醒,夢見自己把周穗的無期給坐實了。
尚時序嗬出一口氣,頗為殷切地看著他:
“段向嶼,我的妹妹是我用命換回來的,你一定要善待。”
*
周穗安頓好舅舅後,回家取洗漱用品,準備去醫院陪床。
剛一開門,刺鼻的酒會把頂到後退了兩步。
循著酒味走過去,才發現段向嶼正坐在地板上,襯已經了,長隨意卷曲著,暗淡的月把他的線條勾勒得恰到好。
有點像某音上的邊男,如果沒有酒氣就更好了。
“不是讓你去安我表哥嗎?怎麽你醉這樣?”
周穗彎腰去撿扔在地上的服,剛抓住服的一角,還沒撿起來,段向嶼忽然扯住服的另一角,用力一扯,周穗被帶進他的懷中。
“段向嶼,你敢親我,當心我你哦。”
周穗把臉轉向一邊,躲了很久,段向嶼的吻都沒有落下來。
轉回頭來看,段向嶼正在滿眼深的看著,手也是虛虛的搭在的腰上,並沒有不軌的舉。
喝醉酒的段向嶼眼睛有些空靈,有種稚氣未的真,特能勾起人的保護。
“你怎麽了,不開心嗎?”
“穗穗,我欠你太多了。”
段向嶼歎一口氣,把頭埋在的心口,還蹭了蹭,像一個撒的小孩子。
喝醉的段向嶼,居然還有這麽花的一麵,惹得周穗心裏的。
“你欠我什麽了?”周穗著的耳垂問。
“眼淚,我欠你很多眼淚。”
段向嶼抬起頭來,捧著周穗的臉,頗為珍惜,像是捧著一件稀世珍寶,在眼睛上輕輕吻一下:
“穗穗,我以後不會讓你哭了。”
周穗不明白他好端端的為什麽忽然說這個,但是還想逗逗他的。
“可是人家說,生孩子會很疼,疼到眼淚都橫著飛,那可怎麽辦,你替我生?”
段向嶼果然上當,擺手說:“不生。”
周穗笑笑,越發覺得他這樣可。
“可是我想生,我想生一個孩兒,都說孩兒像爸爸。我想看看小時候的你是什麽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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