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曉敏並沒有在這裏耽擱太久,匆忙吃過早飯後,就急著店裏打工。
“畢業旅行想去哪裏,我出錢。”周穗跟單曉敏說。
單曉敏搖頭,笑著拒絕:
“先不去了。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賺足夠的錢。到了合適的時機,我會用我自己賺錢買機票,去看想看的風景。”
想得很通,周穗也沒有勉強。
為了能夠賺足大學期間的學費和生活費,單曉敏這段時間一直是滿課,從早晨開門到傍晚開門幾乎是連軸轉十幾個小時。
聽龐曉鯤說,單曉敏講的繪本很生,而且對小孩子頗有耐心,來這裏買書和買閱讀課的家長越來越多,沈阿姨給單曉敏開工資也很大方。
照這樣下去,打工一個假期就能夠賺足開學的費用。
而且靜大離也不遠,周末還可以回來做兼職,沈阿姨願意把2樓的房間始終給留著。
送走單曉敏,周穗閑來無事,距離下午去接段向嶼下班還有幾個小時,開車沿著文店往回走。
路過實驗中學,再路過博雅中學,車子就跟有自主意識似的,緩緩停在縣府大道,段向嶼家的老房子那個路口。
傳說中的唐朝古槐還是那樣鬱鬱蔥蔥,兩棵樹將大道的路口整個蔭蔽起來,派出所的門頭都被擋了大半。
古槐下的石凳上還像之前一樣熱鬧,下棋的老人和品茶的老人都是麵孔。
“秦爺爺,柳爺爺,下棋呢?”周穗微微鞠躬,跟兩位老人打招呼。
“哎呦,這不是段家的那個小姑娘嗎?打小跟個布娃娃似的,一眨眼都長這麽大了。”
一個頭發花白,牙齒已經掉得差不多的老爺爺認出。
“死老頭兒,你記錯了,這個丫頭不是小段家的閨,是小段家的小媳婦兒,跟段家那個小皮猴是一對兒的。”
柳爺爺也認出周穗,趕糾正秦爺爺。
這都10年了,兩人從拄著拐兒到坐上椅,還是不離不棄的棋友,這份相伴的誼也十分難得。
秦爺爺不服氣,拿拐兒使勁著地,梗著脖子說:
“誰是死老頭,我看是你老年癡呆了,整天跟著段家那個小子上學放學,明明就是兄妹兩個嘛。”
柳爺爺繼續反駁:
“就是小媳婦兒!我跟你說,這是前屋高家的那個姑娘,件廠小高的閨,跟段家那小子是青梅竹馬的!”
秦爺爺不同意他的觀點,手擺得像招財貓似的,堅持自己的觀點:
“不對,不對,高家的那個姑娘我認得,比這個高,但是沒這個漂亮!”
兩人爭論得麵紅耳赤,卻並沒打算向本人來求證一下。
周穗覺得兩個老人好笑,盡管被當高菁菁有點讓人掃興,但隻要兩個老人開心就好,也沒想著阻止。
“兩爺爺你們先吵著,我去裏麵看看。”周穗微微鞠躬跟兩位老人道別。
“哎,好嘞。”兩位老人也非常禮貌地跟道別。
人都已經走遠了,兩個人還在爭論。
段向嶼家的老房子沒有太大變化,曾經雄偉的大鐵門還是一如既往,鎖有點生鏽生鏽,看得出來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周穗沒有帶鑰匙,隻是在門口溜達一圈,就已經抑不住激的心了。
沿著房子外延走了一道,好多失去的記憶慢慢湧回來。
剛來靜港那一年,住在舅舅家裏。
每到傍晚吃飯的時候,隻要舅舅在工廠加班,舅媽總是神奇地帶著高菁菁外出,要麽練琴,要麽練舞,總之家裏是冷鍋冷灶的。
段野似乎明白周穗的境,總是找各種借口讓周穗來他家吃飯。
後來借口也不找了,就承包了周穗的晚餐,每天吃完飯後,再吩咐段向嶼把周穗送回去。
段向嶼剛開始對並不熱,隻是像完任務一樣地護送回家,也並不跟說話,雙手進兜裏,踩著月走在前麵。
巷子裏沒有路燈,巷口那盞路燈昏黃的燈剛好能照到這裏,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段向嶼瘦得出奇,的線條卻格外清晰,步態也格外輕盈,仿佛下一秒要扯著頭頂的樹枝飛起來。
後來聽段野說過,他和媽媽、舅舅三人是從小到大的玩伴。
後來媽媽不甘心平庸,固執地離開家鄉,選擇去大城市闖,他們兩個男孩子則一直待在家鄉,偏安一隅。
老家的房子拆了又翻修,原來寬闊的巷子變得越來越窄,段家在高家前排,餐廳正好跟舅舅家的臺正對著,距離更近了。
媽媽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客死他鄉,追逐的名利和依賴的人並不能保全的孩子,幫照顧兒的是失聯許久的兒時好友。
事後周穗還推測過,媽媽在說要給他訂娃娃親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後悔選擇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又或是真的想彌補自己當年的憾。
可惜,這些都無法知道了。
周穗的腳步停下,思緒也跟著斷掉,無意間發現,舅舅家的老房子居然是開著門的。
庭院幽深,小花園裏的土已經被翻整過,看得出來是有人要進來住。
周穗對這個家沒有什麽留,留在這裏的記憶不是被苛待,就是被算計,還有那隻無故慘死的小花貓,讓對這個庭院厭惡無比。
覺得站在門口窺別人的生活不太禮貌,拔準備離開。
剛抬腳,一聲蒼老又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穗穗,是你嗎?”
周穗聞聲回頭,看見一個陌生又瘦骨嶙峋的臉。
正午的線太強,曬得周穗睜不開眼睛,也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滿眼惶,慢走幾步向前,站在門廊下,看著那個步履蹣跚的人問:
“大叔,您認識我?”
這個人看上去年齡並不大,隻是因為過於消瘦而相,皮鬆鬆垮垮地掛在臉上,看上去有些顯老而已。
那人笑笑,聲音蒼勁,有些沙啞,聽上去甚至很激:
“穗穗,我是舅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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