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應了, 宋云桑這才和裴孤錦一起進了屋。阿佟已經為兩人備好了飯菜，放在屋中的小飯桌上。宋云桑吃了沒幾口, 卻又實在惦記, 放下碗筷朝裴孤錦道：“我方才和那小孩說想帶他走，他竟然沒同意。”

裴孤錦真是……不料人都帶進來了，桑桑的心卻還在外面。他“嗯”了一聲，不做表態, 希宋云桑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可宋云桑蹙起了眉：“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不同意？難道不是跟著我們更有活路嗎？”

如水的眸子鎖著他，等待一個答案。裴孤錦只得道：“可能他有什麼難言之吧。”又話鋒一轉：“桑桑為何想帶他一起走？”

周圍人多，不是推心置腹的好時機。宋云桑只得措辭答：“我覺得與他一見如故。阿錦喜歡他嗎？”

便是要收養小孩，也要收養兩個人都喜歡的孩子。最好收養幾個男孩幾個孩, 將來過繼時，也挑選一個男孩一個孩，便算是兒雙全了。

裴孤錦了一口飯，半天才道出句：“是長得好看的。”

宋云桑沒聽出裴指揮使這話下深藏的酸味，只當裴孤錦是也滿意。裴孤錦卻又道：“可我們到底是有事要辦，帶上他，怕是多有不便。”

宋云桑連忙道：“我想過這個問題了。我們就帶他行一段路，遇到城鎮時，付錢找戶人家將他寄養一陣。等我們辦完事，回京時再帶上他。”

裴孤錦又了兩口飯，這才開口：“……桑桑想得還周全。”

宋云桑還當裴孤錦是夸，眉眼彎彎笑了：“那阿錦一會去幫我問問吧，看看那小孩到底是為什麼不愿跟我走？”

這回，裴孤錦連了三口飯，都沒答話。宋云桑覺察不對，還以為裴孤錦是嫌多事。可中意那孩子，遂抓了裴孤錦手腕，輕聲撒：“好不好啊？阿錦做慣了錦衛，問起話來肯定是比我厲害，你便幫幫我嘛！”

裴孤錦從腳底到了頭發，本說不出拒絕的話：“好。”

他三兩下吃完了飯，就去了院中。其他小孩喝完粥已經離開了，只剩那孩子規規矩矩坐在角落。裴孤錦行過去，他便站了起：“叔叔。”

裴孤錦仔細打量他。小男孩長相是好，就是太沒棱角了，沒他英武。九歲了才這麼點高，將來一定是個小矮子，沒他高大。一個人坐在這都張，膽子太小，沒他可靠。裴孤錦挑了幾個錯，心里也就平衡了，這才開口道：“你姐姐，卻我叔叔？我比老很多？”

小孩雙手放在側，的確是有些張板直著腰：“公子不老，公子風華正茂，正是年輕有為的年紀。只是公子看起來沉穩持重，又英武高大，我這才聽從那姑娘的話，喊了你叔叔。”

喲……看不出，這小孩還是個和小時的他一樣的馬屁。既然和他一樣會拍馬屁，那肯定也和他一樣，一眼就會喜歡桑桑。裴孤錦心中愈發不爽了，堅定了不能讓宋云桑留著這小子的心思。他問：“你為什麼不肯跟走？”

那小孩便又拿出了之前的說法：“我舍不得我同伴。”

裴孤錦一聲輕嗤：“其實我們只是去浙中送貨，過兩天就會回北邊了。”

小孩愣住，半天才道出句：“這麼快嗎？”

裴孤錦面無表道：“騙你的。”

小孩：“……”

裴孤錦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你想去的地方是北邊，不想回浙中，所以不愿意跟走？你是去投奔親人的？”

小孩點點頭。裴孤錦又問：“親人在哪里？”

小孩放在側的手抓住了：“在……在京城。”

裴孤錦目在他攥的手上一掃而過：“我們是會回京城，但在浙中耽擱的時間很長，則月余，多則半年。你著急的話，就得自己北上了。”

小孩低著頭，小聲道：“好的，那便不麻煩公子了。”

裴孤錦完任務，回去和宋云桑匯報：“那孩子有親人投靠，這才不愿和你走。”

宋云桑恍然：“原來是這樣。那他親人在哪？”

裴孤錦頓了頓，含混道：“好像在皖南吧。”

宋云桑毫不懷疑。皖南的話，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小孩都走到了浙北，不愿放棄也是正常。只可惜不順路，不然還能捎帶上他一程。

宋云桑暗嘆一聲。到底是沒緣分，便不強求了。

晚飯過后，錦衛們在廳堂睡下，唯一的臥房留給了宋云桑和裴孤錦。宋云桑先進屋洗漱。阿佟鋪好了被褥，又放了一床被子上去，朝宋云桑道：“出來不便，只帶了一床被褥被子。宋小姐便將就下，和大人一吧。”

宋云桑怔怔“啊”了一聲。這是他們第一次借宿，之前都是住客棧的，宋云桑才知道只有一床被子。雖然之前一直和裴孤錦睡一床，但到底隔著被子，習慣后就覺得本不算事。現下要睡在同一個被子里……似乎有點太過親。

可人在旅途，又是災荒之地，的確不能要求太多。讓麻煩阿佟大半夜去找村民借被子，實在有點矯。宋云桑掙扎片刻，紅著臉應了。阿佟這才笑著退了出去。不過片刻，裴孤錦進來了。宋云桑磕磕解釋：“大人，阿佟說只有一床被子，我們得睡一起……”

裴孤錦負著手，深深看：“我知道，是我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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