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雋默然，自斟了一杯酒，回敬梁德海。

他不善回旁人的誇獎，只道：「謬讚了。」

梁德海力不從心地輕笑。他沒想過，有朝一日，有人在他面前輕描淡寫地說出謬讚二字。

第62章 宅邸

虞雪憐們一行人到宴席上，侍請們座。

席間忽然來眷，不在金陵長大的男子難免拘謹，他們聲音本就不大，因而變得更小了。

淮郡主一眼便盯上樑德海，見他對領座的男人一臉苦笑，起了興致。能讓梁德海有如此半死不活的表，除了狀元郎，怕是沒有別人了。

虞雪憐和溫昭只顧接下侍遞來的茶盞，來這裡無非是看一看新科進士的樣貌，再其次，瓊林宴安排的眷席位和他們相隔八丈遠。即使挨得近，也要注意保持些距離。

溫昭悄悄問道：「那位，是狀元郎嗎」

虞雪憐這才去看陸雋。

陸雋端坐在首位，不失神。他的影背對著，一如當年他穿著首輔的服，冷冷清清的坐在席位上——原來他當狀元的時候，便是如此了。

溫昭很快收回目，道：「虞娘子，我們吃茶吧。」好奇心不重，瞧一眼就了事。

虞雪憐應了聲好。

換做是上輩子，溫昭會想辦法地拉著找個視線極佳的位置坐，一本正經地和講陸雋的厲害之。

溫昭說，在教坊司的日子太苦了，若是不學會排解煩惱，早晚要尋死，那父親的仇，何時能報。

虞雪憐也是這樣想。

「虞娘子，」溫昭的手在虞雪憐的眼前晃了一下，「我們待會兒找了藉口離席，我母親在賦華訂了幾匹布料做褥，我原本打算找個日子和你一同去挑選。看時辰還早，不如今天去。」

不知怎麼，覺得和虞娘子很是投緣。若和別的娘子坐著吃茶，乾的說兩句話，笑容勉強，坐一會兒就想回府了。能互相傾訴己話的娘子，更是沒有一個，溫昭先前無論如何也料不到，會和虞雪憐關係。

虞雪憐思緒回籠，道：「等吃了這杯茶，去跟郡主說一聲。」

們說話的工夫，淮郡主已經去了梁德海的席位上。

梁德海視而不見，起去和曾在國子監讀書的男子閒談闊論。

「梁兄，你剛才跟那狀元郎搭話，他居然高傲地不把你當回事。」翟佑輕蔑地看著陸雋，說，「他以為了狀元，便可一騎絕塵了嗎」

「翟佑，別說這些小肚腸地言語。」梁德海鬱悶地斟酒，飲下，辛辣的味道直竄嚨。他拎起酒盞打量，道，「何公公帶的是什麼酒我記得父親說過，瓊林宴要用氣味香醇的陳年釀酒嗎為何我聞著刺鼻。」

翟佑撲哧笑道：「梁兄莫不是喝醉了，此酒的氣味是我飲過最香醇的。」

他二人此刻坐在陸雋的斜對面，其餘的進士小酌了幾口，逐漸放得開了。

唯陸雋一人獨自飲酒。

淮郡主在梁德海的位置上坐了片刻，倒沒說什麼。嫌無聊，問侍要來一壺酒，就離座走了。

陸雋並不知曉虞雪憐也在瓊林宴上，他也不知曉這宴會有何用。但總要等有人發話，道清楚可以退席了，方能。

「陸狀元！」翟佑攛掇周圍的人去給陸雋敬酒，假意笑道：「恭賀你奪得狀元，我們幾個敬你一杯。陛下雖然尚未給我們分配職，可我們互為同僚卻是事實，往後請陸狀元多多指教了。」

皆是讀書人，他們有秩序地向陸雋敬酒。

他們圍一個圓圈，陸雋慢條斯理地從席位上起來，道：「指教談不上。」

「陸某回敬諸位。」

陸雋一飲而盡，待他飲完，不斷有酒盞湊近他。這其中或許有人是實實在在地想跟陸雋好，然翟佑並不服氣陸雋此人，是以鐵了心要灌醉陸雋。

「我聽聞陸狀元在家鄉有十畝良田，著實讓我吃了一驚。我平常在國子監讀書跟坐大牢似的，想出去遊覽金陵的山川湖泊都不得空。」翟佑慨道，「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陸兄這狀元郎，是名副其實。」

陸雋掀起眼簾，注視著翟佑。他這些年來在客棧做工，見過不像翟佑的公子哥，外表斯文，其腐爛。

他大多是沉默以對。

翟佑被陸雋盯得渾不舒服，一扯，笑道：「陸狀元，是我說錯話了嗎」

「沒說錯。」陸雋回道，「陸某把十畝良田賣了，銀兩用來讀書。」

陸雋回答得乾脆，以至於翟佑接不上話，許多雙眼睛和耳朵在聽著看著，明面辱陸雋肯定不行。他嘆息憐憫道：「那陸狀元走到今日，來之不易。」

梁德海話道：「好了，翟佑。酒既敬完了，便回座罷。」

遠的樓閣，侍放下紗幔，但依然約看得到瓊林宴上的男子。

「淳安，你瞧那狀元郎，和往年的不一樣。」崔貴妃躺在人榻上，細眉彎彎，問道，「你可看得出他似乎不待見」

淳安公主搖頭說：「母妃，他們全去給狀元郎敬酒了，你何以說他不待見」

「全去敬酒，那狀元郎是讀書人，倘若他喝醉失態了呢」崔貴妃笑道，「不過我看狀元郎並非善類，不會吃虧。你父皇總算是挑了個好苗子，如果要母妃說，他唯一的缺陷是年紀稍大了些，真是惱人，足足大了我兒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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