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安抱著醉酒的時月進了房間,一扇門隔斷兩間屋,閉的房門外林衍一拳打在顧亦安的臉上,踉蹌兩步跌倒,想來腳上的傷又要加重一次。
顧亦安倒在地上手背輕輕蹭著角,沒有卻也火辣辣地疼。疼點好,疼點就確定了是在現實里了。手肘撐著地,腳踝開始疼,怕是又要再躺上一個星期,只是這一次不知還有沒有人來照顧他。跌倒了起不來所幸就倒在地上仰著林衍,冷呵一聲不知嘲笑的是誰,「大哥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是誰?」
林衍蹲下,拎起顧亦安的領卻被顧亦安反手打開,「不就想知道有沒有嗎?這麼激幹嘛?我又不會虧待,而且——」故意刺激林衍似的,迎著林衍的眼,「小叔叔?這不親上加親嗎?嗯?」
「顧亦安,我希你記住時月是我的侄,不是你隨便想玩弄就玩弄的孩。」
「是嗎?林衍,那也希你記住,」顧亦安出手,指著林衍的膛,「你的侄,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這個人是誰你,比我,更清楚!」
「時月就是我的侄,僅此而已。」
「哈哈哈,」顧亦安扶著牆起,「侄?好,那我倒要問問你這個侄的眼睛哪來的?」
「……」林衍沉默,眼睛的事他知道,甚至知道的比他還早的多,他答應了那個人不會說出事真相。沉默,只有沉默。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時月終究是被顧亦安發現,發現了這個人也發現了上的,一瞬間,反倒有些如釋重負,終於要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了嗎?「林衍,我現在好奇,你說是你先有的侄還是安歌先有的朋友?」
林衍沉默,無非是問他究竟是安歌為了時月獻出了眼睛還是他仗著顧家的份奪了安歌的眼睛。
「時月與顧家無關。」
「呵,好。」顧亦安聳聳肩,無所謂,或許說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答案,果然,顧家,一旦牽扯上便此生都無法掙。抬頭,看著從次臥走出來的許世安,沉著一張臉,彷彿他才是時月的小叔叔,彷彿手裡一把無形的刀只等林衍一聲令下而後取他的命。
故意地,說給林衍也說給許世安,更說給自己聽,「欠我一條命,如今陪了我七天,呵,不值是不值了些,希你們看好,不然我隨時繼續補償我。」
「你說什麼?」
「世安。」林衍拉住許世安,輕輕搖頭,直到顧亦安留下一個不屑的背影推開房門離開,許世安一把甩開林衍的手——
「就這麼放過他?」
「……」林衍沉默,怎麼說?顧亦安也是那場悲劇的害人,或許還是傷最嚴重的害人。
「行,什麼時候想教訓他我隨時……」許世安大話扔出去卻又在某人輕飄飄的眼神中停止變一聲輕咳,「咳,教育,教育行了吧。我是老師,隨時教育他。」
「嗯……」林衍點點頭,「月月怎麼樣?」
「沒事兒,就是喝醉了,等會我給煮個醒酒湯。」
「我是說……有沒有……」一時語塞,不知該繼續去說,一個問題或許敏,如果是,或許不用等許世安出手他怕便已經廢了顧亦安半條命。
「沒有。」許世安會意,此時此刻有些慶幸當年雖然混蛋卻也是學了點真東西的,有些慶幸自己是中醫,不然給小姑娘做個檢查都無從下手,「放心吧,只是醉酒。」
「嗯。」
許世安倚靠著門框,看著林衍坐在時月床頭沉默,輕呵一聲又不敢大聲抱怨什麼,撓撓頭髮自己去廚房給小姑娘煮湯,「哎~侄……嗯?」突然地,許世安意識到什麼,徑直走近臥室拿起林衍的手機。
「月月的手機呢?」
「嗯?」被許世安這麼一提醒,林衍也從自責中清醒,謹慎地看一眼時月,看睡得正香才輕聲跟著許世安出去,「你是說……亦安他利用我接近月月?」
「我早該想到的,放假前突然來找我說什麼寧寧病了,呵,連我都算計進去了,有魄力啊小子。」
「你又想做什麼?」
許世安聞言,聳聳肩,笑得無辜,「不做什麼,月月的手機呢?」
不必費心尋找,沙發上,整整齊齊躺著一對手機,玫瑰金機顧亦安的,卡通手機殼時月的,一個消息發過去亮的卻是顧亦安的手機。
林衍不說話,回想起軍訓時在醫務室里撿到的那副畫,恍然間明白原來那個時候顧亦安已經注意到了時月,原來他還是沒能把保護好。
啪——
一個響指打在林衍耳畔,「你再敢從這悶悶不樂的,我就把那個小姑娘扔出去。」
「月月可是你的學生。」
「我可不缺學生。」許世安勾著角笑,「侄的話我倒是缺一個,嗯?小叔叔。」
「呵……」
林衍一點點收拾顧亦安留下的東西,終究說不清是念在兄弟一場還是當年留下的幾分愧疚,一堆兒堆在一起,角落裡放著。然而,家終究是兩個人的家,一個主人留了三分面子,另一個卻不顧之。
「真不知道他是誰的弟弟。」
「呵,是啊,誰的?反正不跟我姓。」
顧亦安一輛車停在路邊,冷水沖了個遍又吹了冷風,一層加著一層簇擁著酒意湧上來,有些頭暈地抵著方向盤。有水順著袖往下分不清是頭髮上未乾的水珠還是其他的什麼。
趴著趴一會又恍惚中想起這是時月趴的地方,想放下椅子躺一會又想起時月也躺在這睡過,閉著眼睛,明明閉著眼睛也是那麼,為什麼為什麼要睜開眼呢。
不知所措中發現短短的七天已經過得像是一生,每一都是那個小姑娘的影子。
抬頭,昏黃不亮的路燈,恍惚中竟有幾分悉,或許是天下夜景一個樣,盯著不遠的路燈看了一會才想起三年前在這醉酒,恍惚中兩個影子,一個是他,不能喝酒卻喝出了滿地的酒瓶。一個是阿飛,強行被他出來被他拽著聽他訴苦。
原來啊,歷史真的會重複。
究竟,是他在夢裡徘徊還是他本就沒有離開過這?
現在,究竟是哪一年呢?
顧亦安分不清,或許是13又或許是16再或許是03和06,無所謂,都一樣,不論哪一年都是煎熬都得不到解。
模仿著記憶中的樣子撥打了電話,一遍不通再來一遍,他不相信沒有一個人等著他。
最後的最後,電話的另一邊,咆哮的年低著聲音,「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莫名地,顧亦安聽著想笑,角彎出一個弧度卻又扯到被打的疼,想要跟著年打打鬧鬧開開玩笑,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變得脆弱不堪,「有本」。
「亦安?」悉的聲音,擔憂的腔調。剎那間,他似乎是明白了為什麼許世安那麼個混世魔王會喜歡林衍一個男人,似乎是明白了安歌一個人為什麼會喜歡上時月那個小姑娘。極致黑暗的時候有那麼一個人帶著溫暖你整個世界,不論同異怕都會上吧。
「嗯……」顧亦安輕聲回應,一手按著太,清楚地著那裡管的跳,一下一下又一下,似乎下一秒就要掙破那層皮跳出來似的。
「你在哪?」
在哪?
一個問題著實了一個問題,四下里眺一下,看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學校門口……」許是對從夢境中強行走出來的懲罰,太的管狠狠跳了一下。顧亦安手指再用上更大的力氣去按,「出來,陪我喝一杯。」
「喝酒?哥哥,你又鬧哪出…」
許是聽出了阿飛的拒絕,又或許沒有在意阿飛說的什麼,想著酒想著今日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從滿心的歡喜到說不盡的悲傷,心的告白也能變悲慘收場,他怕是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了。
時月,姑娘,呵,姑娘。
「……我找到了。」
「啊?什,什麼?」
「我說……我找到了……」怕阿飛聽不清似的,扯著嗓子喊一句,大聲地重複,到最後也是點點變聲輕聲呢喃。
我找到了,阿飛,我找到了,安歌,我找到了。
誰?是誰呢?到底是誰呢?他也問了是誰,可是沒有人告訴他,沒有人告訴他。
「我……朋友……」顧亦安笑著說,是的,想起來了,那是那是他的姑娘,小姑娘,馬上就要表白就要帶著一起出國的小朋友。可是啊可是,偏偏,上天又他想起,他還沒來得及表白,還沒來得及問願不願意跟他走,就已經失了。
就像……就像,三年前一樣,沒有說出口就已經枯萎……那麼是誰?
顧亦安笑了,接上自己的話,朋友?呵——
我……朋友……的朋友……
不用你們告訴我,我自己就知道,不用你們說,我從來都明白。
兜里鼓鼓囊囊還是小姑娘給他的煙,顧亦安看著,想扔又捨不得,一接著一點,煙霧繚繞中聽得車窗外一個聲音——
「顧亦安啊顧亦安,遇見老子真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吶。」
終於的終於,顧亦安終於是清醒了,抬頭,正對上阿飛無奈的表,聽著他輕聲問一句「亦安」,強扯出一個笑,一歪頭也不知在下意識地模仿著誰,「上車,我們去喝一杯。」
「上車?你給我下來!」阿飛有些炸,打開車門就把某個滿酒味的人拽了出來,罵罵咧咧也滿是關心,真是像記憶里的那個野丫頭。馬路邊上,顧亦安腦袋一偏依靠在阿飛肩上就抬不起來。
「誒,說好了哈,倚歸倚,都是男人別手腳啊。」
「呵,好——」
「哎?沒事吧。」
「沒事?」顧亦安頭偏一個角度,想去看阿飛卻發現只能看到天,所幸就仰面靜思,「怎麼算沒事呢?嗯?」
一個問題問住阿飛,一個答案誰也不知道,靜靜地,他陪著他,過了三年,從前喝酒現在煙,「別撐了,說說吧,我聽著。」
好……不撐了……
心裡應一句一下眼淚就流了下來。
人心啊,就是這般脆弱,脆弱到一句話就被打敗。
可是,這眼淚又是為誰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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