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失了三年的十字架突然出現，帶著十六年的回憶一塊湧上心頭，顧亦安想要欺騙自己那是同人同款，卻無法讓自己忽視那一對小小的牙印。他的，他冒著被安歌痛打一頓的風險咬出來的。記憶里安歌的咆哮聲他還記得清楚，一聲聲就要把他撕兩半，然而最後的最後卻沒有打他反倒看著一對牙印笑罵他個傻子。

顧亦安的大腦變得空白，無法去回憶無法去思考，許久許久不能回神，「這，這是……哪來的？」

時月喝得微醺看著項鏈彷彿就看到了病房裡的Angel，想起答應了要跳舞給看卻最終沒有做到，「這是……一個……很我的人給我的。」除了一個「」時月想不出別的詞來形容Angel，初遇是陌生人再遇卻是此生最的人，親人。

Angel說很想有個妹妹，說想認當妹妹。沒有遲疑地就答應了，或許也想要一個姐姐吧，你想要的亦是我想要的，相互給予對方自己所能給的，給予對方想要的。

時月枕著顧亦安的懷念的Angel姐姐或是說懷念他的安歌丫頭。不知道的姐姐隨口改了名字，漢語與英語，重疊一個「安」字。他不知道一個「」字也是有親友之分。

時月說了很多很多，多到顧亦安一點也沒聽清沒有聽懂，只一句「最」便似是沾了鹽水的皮鞭重重地打在他上。

一瞬間所有的過往湧上心頭，一點點地推阻在三年前，安歌把他送到紅楓街給了他一個家給了他一個皇宮般的家。那時他拿到DNA檢驗報告後知道了自己的世，欣喜若狂不是因為有了一個家，而是可以給安歌一個家。他記得那是一個下午，同現在這樣或許要再強烈一些，強烈地讓人覺得不像是分別。

「安歌，」醫院裡，他找到拿著剛剛出來的檢驗報告，開心的難以抑制心的激心，「結果出來了，我是顧家的孩子。」

他欣喜地抱著原地轉圈，第一次沒有罵罵咧咧地打他一頓再讓他鬆手，反倒抱住他許是耳中前庭太過於敏不了這種旋轉帶來的眩暈。安歌輕聲說，「真好。」難得地，笑得安靜。

終於，記憶中的年看到丫頭有些暈了，輕輕放下再輕輕扶住，高挑，再高挑卻還是矮了他一頭，從前抱著他，從大路邊到孤兒院，現在他要抱著，從孤兒院到一個久違的家。

「我們走吧，我帶你回家。」年丫頭的短髮，回到家還要住在一起住在一間屋子裡，一直一直在一張小小的床鋪上直到永遠永遠。

嗯……

輕淺的一句，像是蝴蝶飛過，沒有一點痕跡，揮舞一下翅膀就不見了。可是啊可是，他是聽到過的，明明聽到了同意的。

許是要出爾反爾許是要食言，安歌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自然的咳。許是接下來得謊言過大，竟一直一直咳個不停。

「怎麼又開始咳了？」年焦慮左顧右看，「走，我們去檢查一下，我們現在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了，有病就不用再撐了。」

安歌的咳，從十六歲離開孤兒院那年開始就沒再停過，時常犯經常咳，咳到現在或是說那時，丫頭已經習以為常了，而年卻依舊覺得難以接，常常笑著安他說，不咳才是不正常。

「不用。」丫頭一把拽住年，「許家那個老頭給我配了葯，中藥。你知道的我不吃西藥，對我沒用。」

「嗯。」年點點頭，回想起瀰漫了整個年的中藥味，想起那種說不出的苦，之所起，再一次上前占著高的優勢攬住丫頭輕輕擁在懷裡。

是姐姐，看著他長大，照顧著他長大。又或者——

跟他青梅配竹馬，兩小又無猜。

「丫頭，我們回家吧。這次我帶你回家，從此以後我保護你，不讓你再一點苦……」

年說得用心說得，低頭看丫頭，卻沒有意料之中的與眼淚，冰冷到陌生的眼神，年不知所措。

是……聽到有個家太激了吧，是，是的吧，一定是……

年不敢問，輕輕笑著緩解張的氛圍，莫名地他竟覺得涼，從腔某個地方，慢慢地，一點點向整個蔓延。

「安，安歌……怎麼了？」

「我答應的事已經做到了，你要找的紅的樹葉形狀還像星星一樣的樹林就是顧家的紅楓林，我已經幫你找到家了，現在我要去找我的人了。」

「你……你在說什麼……」年覺得耳朵像是個假的，聽得竟是些世間有的謊言，「安歌，別開玩笑了，你的人不就是我嘛，還去找什麼。」年笑，笑得連自己都覺得不像是個笑。

丫頭甩開年的手，笑得詭異，「你知道孤兒院那麼多人，我為什麼偏偏就特殊照顧你嗎？」

「……」年不想聽，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去問一句「為什麼」。

「因為，你這張臉啊。」說著，丫頭輕輕住年的臉，輕輕踮起腳尖在臉頰落下一吻，瓣輕輕一下再出舌頭一口，彷彿那不是一張臉而是一份人間有的味佳肴。

年驚，扶正丫頭，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又好似走進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一直往前走，卻又一步一步走進一個更深的深淵。

「呵，現在才推開我是不是有些晚了？」丫頭舐著過年臉頰的手指，彷彿要把上面殘留的香味乾淨，彷彿那是那個年，要吞到肚子才罷休，「我靠近你無非是因為你這張臉太好看，太……像個小孩。我不能明著接近小姑娘，只能拿你當個替代品。我撿了你，照顧了你十六年，我不欠你的，不過，把你送走還是有點可惜的，畢竟再也找不到一張這麼好看的臉了，如果——」丫頭停頓一下，拉長了聲音看著年那張雄雌莫辯的臉，好看，是真的好看，只可惜，是個男的，「如果你是個孩就好了。」

「你……安歌，你，你在說什麼？我，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嗎？好吧，那我換一個說法，我喜歡人，明白嗎？我喜歡跟我一樣的，，人。」

傾然間，年耳邊出現雷聲，原來，晴天霹靂真的存在。

「十六年前我溜出去玩，在路邊看到了你，覺得好看就領走了，沒想到你還真的跟我走，我以為你是一個小孩，領回去才發現是個男孩。沒事，男孩就男孩吧，反正吃個孩還孩，可是你慢慢長大，我慢慢發現，我還是對你沒有一點興趣，我不喜歡男的，即使長得很好看。這麼說，懂了嗎？我，喜歡，人！」

「可是，你，你就是的……你，你……」

「誰規定的必須喜歡男的？」

「……那你有……」

「有，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喜歡的孩，所以我來送你回家。要恨就恨吧，我打了你十六年，想還這次讓你打個夠，或許以後見不到了。」丫頭張開雙臂等著迎接年的拳頭，在拳頭湊到側的時候又突然想起什麼，開口接著道，「對了，是不是好奇為什麼我能這麼快找到你的家人？告訴你吧，其實我一直知道你是誰，只是沒有告訴你罷了。顧亦安，這是你的本名，顧家的小爺。」

「顧亦安……呵，顧亦安……」年沉默，良久，才抬起頭，一雙眼睛里滿是紅，「所以才給我取名安然是嗎？你本不安歌對不對？一切都是個謊言對不對？你既然撿了我為什麼不把我留到最後？人，難道我這張臉還不像個人嗎？」

然而一番質問落在丫頭耳中變了無聲的一般，聽不打似的冷漠又友好的提示道，「你安靜點，這裡是醫院。」

聞言，年果真沉默，他太聽話了，太聽的話了，三十天便可以養一個習慣更何況是十六年。

「那個人是誰？」

「一個小姑娘，名字，無可奉告。」

「好。」年點點頭，抬眸鎖住一切的緒，扯著笑祝福一句「幸福滿花好月圓」。

年轉離去，世上從此多了個顧亦安。只是年離開得太倉促離開得太決絕，在他看不見的後丫頭落了淚，微笑著含著眼淚目送他離開，直到拐角消失了他的影，再也承不住，終於一口鮮從腔翻湧而上染紅了年站過的地方。

年聽不到的地方，有一句對不起……

歷史啊，總是那麼驚人的想似，從前你犯的錯迴幾遭以後還要再重複一遍，反反覆復直到你面對它跟它和平共。

從前安然聽不到安歌的話，如今失去了安歌變了顧亦安又開始聽不到時月的話。

時月一張，張張合合，說的是安歌，但若靜下心來聽會發現說的是安歌喜歡的那個人，說騙了他說很他，了十六年，從未改變過。

只可惜，那個被的人走了，被趕走了，一直一直一個人沉浸在回憶中，止不住的心痛來問自己為什麼還會心痛——明明已經忘記了，明明已經釋懷了。

待他殘忍他卻恨不起，若說恨也只有最後知道的那個孩失明給了一雙眼睛，一場車禍又為丟了命。恨，拋棄他整個人還要丟開他的祝福。

顧亦安看著時月，看的眉眼，終於終於是找到了像安歌的原因，因為這雙眼睛就是安歌的啊。安歌付出了生命給的一雙眼睛。

時月，為什麼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