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來,笑道:“穆郎,你不相信我麼?”
穆念青看了蘇戚很久。
“嗯,我相信你。”
蘇戚彎起了眼睛,緩緩道:“所以啊,你也得把自己照顧好。”
……
這是他們的約定。
往后許多年,穆念青都記得這個靜謐而寒冷的月夜。
他把蘇戚攆走,獨自躺在屋頂,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及至天際泛白,才著凍僵的臉,回屋里睡覺去了。
穆念青在蘇府住了七八天。過年的時候,他和蘇家人一起喝屠蘇玩竹,和和無甚波折,若說有什麼不滿意,就是邊總黏著個拓跋滟,而且時不時看見薛景寒在面前晃。
他不得挖苦幾句,問丞相為何不回自己家過年,又不是贅的夫婿。
薛景寒心好得很,解釋道,薛蘇兩家和睦,都是親眷何必分個清楚?在哪里過年都一樣,回薛宅也,二老一起過去。
總歸蘇家人丁冷落,他也一樣,大家湊在一起才算熱鬧。
穆念青無話可說。這事兒不能細究,細究起來沒意思。穆家忠良幾乎全都戰死沙場,蘇家人分散各地,且都不喜納妾填房,而季遠侯府被屠了。
都是孤單人,湊一起就湊一起罷。
蘇宏州也頗為慨,直言穆小子該早些娶妻生子,別再稀里糊涂過日子。又說蘇戚也得上心,多子多福以后才能含飴弄孫,不至于老來孤零零的。
穆念青正被拓跋滟纏得煩,聽見蘇宏州的勸言,打著哈哈趕跑。蘇戚倒是沒溜號,好奇問老父親:“您不是不滿意薛景寒麼?怎麼還勸我生養?有了孩子就不好和離了啊。”
蘇宏州敲腦門:“不是你我給他個機會?機會是機會,日子得你倆經營,想要夫妻和睦當然得有孩子,有孩子才能過得更好!要不然你想拖到何年何月?”
蘇戚捂著額頭笑嘻嘻道:“過得好不好,和有沒有孩子關系不大啊。舊觀念要不得。”
蘇宏州自覺無法通,又把攆了出去,薛景寒過來單獨說話。
老父親對著兒吹胡子瞪眼,到了婿這里,反而擺起嚴肅面孔,詢問他對子嗣之事什麼想法。表面上仿佛催促薛景寒和蘇戚生育,實則試探敲打,審視薛景寒是否在意無子的問題。
七出之罪若是有朝一日落在蘇戚頭上,蘇宏州絕不能容忍。
薛景寒道:“隨心即可,若有子嗣自然歡喜,沒有也很好。”
蘇宏州不明白:“為何很好?”
薛景寒垂下眼睫,神安靜而無奈:“子生育如同過生死關,我不愿難。”
況且,現在他本顧不上關心什麼子嗣后代。
蘇戚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遂了他最大的心愿。
……
年后,穆念青返回邊關。
臨走的前一天,他約薛景寒私下見面。薛景寒并不意外,請他到薛宅一敘。
蘇戚去書局忙活,晚間回來。穆念青初次到薛宅,走走看看,抱著貓兒玩了半晌,才切正題。
“我不認同你。”
他說,“無論是你的為人,還是對待蘇小戚的。”
薛景寒頷首:“我知道。”
穆念青:“你是不是覺得,我沒資格說這些?認不認同的,和你也沒關系?”
“穆將軍與戚戚同手足,算不得多管閑事。”
“同手足。”穆念青重復了這個詞,點點頭笑道,“是該這麼說,難為你看得開。我從小當是弟弟,是家人,這關系以后也不會變。雖然有段時間我做過糊涂事……”
他并不喜歡提起搶婚的經歷,眼底過一晦,“總之,蘇家算我半個家,蘇小戚很重要,我不希在你這里委屈。以后如果你再害,我絕不會放過你。”
薛景寒平靜道:“我不會傷害。若有這麼一天,穆將軍盡可以對我戈拔劍,我絕無微詞。”
穆念青笑了一聲。
薛景寒不在意他的態度,親自倒了杯茶,講起另一件事來。
“前些日子,薛某查清了穆夫人失蹤的真相。”
穆念青驟然抬眼。
所謂穆夫人,自然指穆連城的妻子。二十多年前丟下丈夫和年的兒子,從此不知下落。
“有傳言道,穆夫人不得苦,不愿留在家中,整日擔驚怕恐遭天子謀害,所以逃了。然而事實并非如此。”薛景寒緩緩道來,“當年沈舒忌憚穆家兵權,多次協同卞文修設計陷害穆大將軍及其夫人。穆大將軍千防萬防,依舊著了道。”
那一年,穆連城被軍務纏住,未能顧及外出的妻子。而穆夫人在路上被宮侍攔住,說是皇后想要見,穆夫人無法推,只能隨宮侍進宮。
卞皇后已經設下陷阱,打算在約見穆夫人的時候,假作其刺殺,一舉拿下穆夫人,從而指證穆家心懷不軌,栽贓穆大將軍。哪怕栽贓不,也能將其妻下獄,以備其他打算。
然而穆夫人心機警,早早堪破了皇后的計謀。無法求救,不得,無奈之下毅然決然搶先下手,在皇后打算害的時候,反將匕首塞進皇后手里,故意捅死了自己。
既死,沈舒無法栽贓穆家,便急急理了尸首,將知者全部坑殺。傳召的宮侍也死了,皇后矢口不提召見穆夫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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