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里的人，只能看到火把倒映在壁上的影子，婉儀無法想象，也無法靠近，可卻從月池的言語中窺見片刻的影子。難以言喻的哀慟攫住了的心神，抱住月池，仿佛這樣就能把心中的激傳遞出去：“我已經看到了，真的。”

月池靠在的懷里，的頭越來越沉重：“可這太了，既支撐不了我的生活，也抵消不了我的愧疚。對不起，你們明明把一切都給了我……”

漫長的時間、所有的、無盡的忍耐，一個人能給另一個人的東西，你們都給予了我，可我……到頭來，還是只能你們認命。因思念激發的生機在慢慢消散。月池睡著的時間越來越多。

婉儀再也抑不住心底的恐慌。可以忍永遠兩地相隔，見不到李越的痛苦，可不能眼睜睜地看李越死在面前。這個付出了一切的人，到瀕死時只有一個心愿，那就是再見故人、回歸故土。可難道連這麼一點兒愿，上蒼都無法滿足嗎？天既不予，就由來實現。

一場漫長的沖刺賽開始了。給東南和西南的信件早已發了出去。可迄今仍沒收到回音。們只能夜以繼日地趕向約定的地點。這是有風險的，一方面是因月池的不住這樣的疲累，另一方面，由京至外地的道路雖然已經修葺得很平整，可晚間行路總是不大安全。可婉儀只能冒險一試，非常地小心謹慎，一路上大多數時候都較為順暢，然而，在途徑泰安時，意外還是發生了。

由于開關和新政的刺激，商業騰飛。路上跑運輸的車馬比過去多出幾倍。而秋天，泰山有祭祀。這是由來已久的風俗，收年景，民眾祭祀泰山神以示慶賀，欠收年景時，大家會祭祀泰山神以祈收。今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收。幾十里的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各地的老百姓穿著自己最好的裳，歡天喜地，滿臉笑容。他們拖家帶口齊聚在這里，想要登上泰山答謝神恩。

馬車外散發著難聞的氣味，那是脂、食和糞便雜在一起的味道。馬兒發出難耐的嘶鳴，不住磨著蹄子。

雇來的車夫已是十分無奈：“太太，不是我不想走，可是您也看見了，我們已經換了三條路。大路、小路，都被堵死了。呸，這麼多鄉佬都跑出來了，都是青天老爺讓他們吃得太飽了。要是像我小時候那幾年，都死了，哪有這麼多人！”

多麼諷刺啊。婉儀看著懷里失去知覺的月池，深吸一口氣，掀開車簾走了下去，一家一家懇求他們讓路。有人讓了，也有人不肯。那個蠻橫的男子將婉儀不耐煩地推到在一邊：“滾滾滾。就你家有病人，我們家不也有。真那麼金貴，出來為什麼不鳴鑼開道啊！”

周圍人眼看這個可憐的人摔倒在地上，有好心人上來攙扶，指責手傷人的人。大家頓時又吵作一團，這讓擁的道路變得更加糟糕。婉儀在人群中，被推來攘去，像甩著一個破口袋。終于崩潰了：“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那是李越啊！那是李越啊！”

這仿佛將沸水倒進油鍋里。所有人都靜了一瞬。有人嘀咕道：“怎麼可能，是假的吧。”

然而，更多人卻向他們那輛馬車沖了過去。一個人翻進了馬車，婉儀一時心膽裂：“你們要干什麼？你們要干什麼！”

人群中發一聲驚呼：“真的是李閣老！我們村弄出了沼氣，他還來看過。我見過他！”

有人站在馬車車窗上往里看：“是他，真的是他！我以前在宣府打仗，我們全家都見過他！”

“就是他替我兒媳婦平冤昭雪的，我家一直供著他的長生像，我現在還帶著，準備送上泰山。你們都來看看，錯不了，錯不了！”

每個人都在喊著讓開，不同聲音匯一支驚天地的樂曲。

沒有鞭子，也需要獎賞，所有人都在極力出一條道路來。其他馬車、牛車、驢車全部都被趕到一邊，徒步而來的人開始往樹上爬。不到半個時辰，道路中間就空出寬闊的平路。而兩邊樹上長滿了人，馬車頂站滿了人，人上甚至也堆著人。

男人們替們換車、換馬，他們說：“你們放心跑，我們把車駕著，遠遠跟著你們。要是車壞了，或者跑不了，我們馬上幫你們換。”

人們簇擁著婉儀，們幾乎是把所有被褥、藥材、金銀，乃至佛像、護符、符水都遞給們：“這些都可以放在后面的車上，要用的時候，你就在車上招呼一聲，我們馬上給您送來！”

孩子和老人跟在們后，就算是最調皮的娃兒，這時也沒有吵鬧。他們跟著自己的長輩，一遍遍頌著經文，祈禱著平安。

道路越走越通暢，可這支隊伍卻越走越長，不斷有人加，沒有一個人中途離開。白發蒼蒼的老者，不諳世事的孩子，都在堅持著。婉儀回這條長龍，它已經深山間，蜿蜒百里。追兵已經趕來，他們攘攘地想來撲來，可卻被憤怒的百姓攔住。即便他們鳴槍，即便他們刀，也沒有人肯讓開。心中突然涌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看向邊的子：“這里，最高的山是哪一座？”

這個淳樸的農家婦人一愣，隨即道：“您肯定是急慌了神了。這里是泰安，肯定是泰山啊。您莫急，泰山是最靈的，一定會保佑青天老爺的。”

婉儀眼睛亮得驚人：“那我們就到泰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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