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岐一時面如土，他喃喃道：“下只是想將此事早早定下，免得圣上……”

謝遷無語道：“你這不是胡來嗎？圣上即便要發作，想必也要等到大婚之后啊。”

張岐如夢初醒，更覺腸子都要悔青了，一華蓋殿，便跪地請罪。朱厚照不想理他。他直接詢問閣三公：“今日之事，三位先生如何看待？”

三人對視一眼，李東率先道：“臣以為，李越所言，前二者頗有可取之，后兩策則有些之過急。”

謝遷則跟著道：“臣附議。再者，國朝慣例，科道風聞后，需經禮部和吏部勘察，方能行之。與其增加科道員權限，不如將此規矩落實。”

閣是一個整，首輔和次輔雖說都是輔臣，可這一字之別卻不小。劉健不可能當著朱厚照的面公然和李東唱反調，故而，他雖有些不滿，也只能應了，只是補充道：“大可將污蔑大臣者從重治罪即可。”

朱厚照的想法其實與他們差別不大，他暗自松了口氣，只要閣站在他這邊，大九卿那邊就好說了。這事再付廷議即可。他瞥了一眼張岐，又問道：“關于李越都察院一事，你們覺得如何？”

張岐被這一眼瞧得冷汗直冒，說話間里和子就了。

李東一時難以從這位年天子的臉上辨別出他真實的緒，他斟酌道：“李越的確是心思縝的人中之材，若在翰林院中多多錘煉兩年，再由都史多多栽培，想來勝任僉都史一職不在話下。圣上不妨一試。”

朱厚照略一沉，他并沒有直接答復，而是說容后再議。這讓閣三公都詫異不已，難不是揣圣意出了問題？他們正面面相覷間，朱厚照就他們退下了。他們還沒出華蓋殿的大門，就聽到里間傳來的斥責聲：“混賬東西，誰給你熊心豹子膽，讓你自作主張，如此妄為！”

李東膝蓋一痛，心知這是小皇帝在敲山震虎。謝遷萬分不解：“我們明明是順著皇上的意思，他為何要如此？”

劉健嘆了口氣道：“八是猜錯了。”

“不，不應當。”李東搖搖頭，“若真是錯了，圣上早就在門前直接命張岐住口了，何須等他把話都說盡。”

謝遷皺眉道：“那這是為何？”

李東胡須微：“他應當是，不愿一時被打個措手不及吧。”看來，皇帝對權力的占有，比他所想象得還要高得多。西涯公舌尖發苦，這位皇爺，可比他爹，和他爺爺都要難伺候。

第108章 春一曲和皆難

打開門，正對上朱厚照的不耐煩的臉。

因這一出好戲， 李家陡然熱鬧起來。月池已然陸陸續續收到許多人的拜帖，但大部分人都以養病為由委婉回絕，言說日后自有相見之時。唯有李夢和楊慎想要結伴上門， 月池點頭應允。月池在京中多年， 可在心中，稱得上朋友的委實不多， 李夢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他又與張家有宿仇，須得通過他，打探到前日朝堂之上究竟是怎麼回事。至于楊慎，月池與先生兼座師楊廷和，實際私不深。但楊廷和能以文的份， 深得朱厚照的信重，就知其絕非等閑之輩。他這個時候讓自己的長子登門拜訪， 八是有事相告。故而，一早就讓貞筠和時春去買菜，親自做了幾點心，等著他們上門。

楊慎此刻在屋拾掇自己。他頭戴方巾，穿竹月的夾紗直裰，腳上則穿了一雙珠履。他又去挑選荷包和玉佩，直在鏡子前轉了好幾圈， 方神清氣爽地出門來。因這一番耽擱，其他的兄弟們早就坐在了桌上， 他竟是最晚的一個。楊忱一見他的模樣就發笑，當即揶揄道：“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 足風流。”這是韋莊《思帝鄉》中的名句， 寫俊俏年引起的懷春之思。

楊惇也跟著起哄， 搖搖頭嘆息道：“江水春沉沉，上有雙竹林。竹葉壞水，郎亦壞人心。”

楊恒并未注意楊慎，只覺得兩個兄弟一大早酸得不行，他嘟囔道：“怎麼，都學那貓兒似得，思春了？”

楊忱掌大笑：“三哥說得是，可不是思春了！”

楊慎面上已是緋紅，他一人賞了他們一個暴栗：“胡說八道。”

這時楊廷和與黃夫人也已到了。母親對兒子的變化是最敏銳的，黃夫人當即含笑道：“慎兒是要出門去？”

楊慎哎呀一聲：“不是你們想得那樣，我是要和獻吉兄去拜訪李越。”

“李越！”楊家三兄弟都是一聲驚呼，楊惇又道，“我不信，見一個大男人，你這麼用心打扮作甚。”

楊廷和夾起一塊茯苓餅，悠悠道：“李越容貌之盛，冠絕一時，你哥哥只覺功名落后一步，想在皮相上找回場子。”

黃夫人失笑：“那你是打錯算盤了。”

楊慎被父親破心思，正窘迫間，又聽母親這樣說，他問道：“娘是見過李越嗎？”

黃夫人眨眨眼：“遠遠見過一次。當時娘就在嘆，可惜你的兩個妹妹都還小，李越又已娶妻。否則，這樣的人才，若做我的婿該有多好。”

楊廷和看了夫人一眼，也道：“可惜他也無兄弟。”

這一下更激起了楊家四兄弟對李越的好奇之心。大家都想跟著楊慎一起上門。楊廷和敲了敲桌子：“胡鬧，帖子上只有楊慎一個人的名字，最后卻冷不防去了四個，這是何等的無禮。都老實坐著，如今把你們從老家齊齊接來，以后都長住京城，只要你們用心溫書，還愁沒有見面之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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